金长歌见她这般模样,连忙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金妙卿勉强支起一个笑容,道:
“妹妹,你来南泽有些时日了,却不曾出门一次,我看你脸色如此消瘦,想来是因为这段时日,家中接连遭逢变故,这才憔悴的很。”
话音落下,金长歌低下头,神色郁郁。
二哥先前在雁落山中丢了条腿,成了半个废人,但至少还留得一条命在。
可最近传来的消息是大哥在金陵被秦泽所杀,早已魂归天外。
一年不到的时间,两位兄长一死一废。
她低垂了眼帘,细不可闻的叹道:
“或许....这是天意吧......”
声音太小,金妙卿听得不太真切,问道:“什么?”
金长歌抬起脸,轻声道:“没什么,都过去了,姐姐,不要再说这个了,徒添伤悲。”
金妙卿轻叹一声,继而道:“好,那就不说了,只是妹妹不要太过于悲痛,免得身子愈发憔悴,我见你脸色不大好,待回去我让府里给你送些益气补血的药膳来。”
“不用了姐姐,我身子挺好的。”
见她拒绝,金妙卿也不好多说,转而道:“也是,你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这几年还习武吗?”
金长歌脸色一滞,旋即,她叹道:
“少了,只是多年习武,武艺还在身上,可如今,却不知该用向何处。”
金妙卿明白她说的意思,跟着道:
“终归是个女儿家,便是有武艺在身,那终究也只能在日后嫁作人妻时不至于在夫家被欺负。”
“可如今,国已不国,那秦泽在金陵称帝,听说还将大乾改做‘焱国’,自称‘真武帝’,陛下迁都南泽,想来也是无奈之举。”
“大乾已不复当初,如今又成乱世,这世道,咱们女儿家,又能如何呢?”
“你有武艺,我没有,现在看来,倒也没太大区别,终究,咱们都是受制于人。”
说到这里,金妙卿眼眶渐湿,她将手从金长歌那里抽了出来,轻轻擦拭了下眼角。
金长歌见她这般情状,倒是反过来安慰她:“姐姐不必伤怀,尽人事听天命,不论如何, 这或许.....都是注定好的事吧。”
此言一出,金妙卿微微一愣:“妹妹说的话,倒有些玄乎。”
“都叫我有些听得不太明白。”
金长歌摇摇头,未做过多解释。
金妙卿自顾自的说道:
“先前听金月所言,有感于心,我这心中着实有些难过。”
“女子之身,何其艰难,终其一生,最后都是要受制于男子,成为附庸,若是嫁的人是个良人,那倒是好说。”
“若不是,那这一嫁过去,怕是这辈子都完了。”
“我虽贵为郡主,但与常人也无区别,甚至于有时还不如寻常人家。”
“都是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唉。”
金长歌深以为然,她跟着道:“姐姐说的不错。”
“先前,爹便让我出嫁南蛮,我是不情愿的......”
金妙卿眉头微挑,小声道:“那蛮王武奎......后来是死在了秦泽手中....”
金长歌表情复杂,点了点头。
“不知妹妹,是该喜该忧呢?”金妙卿突兀的问道。
“我知道妹妹自小心高气傲,可不像是会甘愿嫁作蛮人为妻的人。”她低垂了眼帘,又补充了一句。
金长歌愣住了。
半晌,她才幽幽道:“我不想嫁去南蛮,只是....这是不得已的事。”
话音刚落,金妙卿道:“是了....武奎是奉命讨伐秦泽的,想来大伯让妹妹出嫁蛮族,便是为了....”说到这里,她看向金长歌。
金长歌低着头,只是沉默。
金妙卿这时也不再开口,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半晌,金妙卿叹了声气,道:
“永宁,你知道吗?我要出嫁了。”
闻听此言,金长歌抬起头来,见到的是金妙卿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她眼眶通红,眸含水雾。
这如花似玉的姐姐露出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金长歌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在四年前,金妙卿便被定下了一桩婚约,那时,她正满十八岁,对方乃是大乾第一富商王道正之子王奇。
王家虽是巨富之家,而金妙卿贵为郡主,说起来,那也算是下嫁了。
可怎料,在距离婚期只有半个月时,那王奇却在一次游船赏乐时落水,不幸溺亡,自此,这桩婚事便断了。
距离婚期如此之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那王奇却不幸身死,由此,虽然旁人不敢明说,但还是有些嘴碎的在背后嚼舌根。
只说金妙卿相貌不凡,称的上是沉鱼落雁,但却是个红颜祸水,说不定便是她克死了王奇。
金长歌心中明白,这位姐姐和自己还真有点相像,竟有着差不多的遭遇,不过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从一开始,自己的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武奎被秦泽所杀,蛮族大军全军覆没,未曾有一人活下来。
那蛮族至今倒也不曾听见有什么动乱的迹象,先前父亲所说的那番话,如今看来却全未说中。
秦泽杀伐果断,以雷霆之势诛杀蛮族,这些蛮人看样子倒是打心里怕了,此外失去这支大军,他们谈何敢再起乱相?
说起来,这算是歪打正着,自己不用嫁去南蛮,南蛮也不敢再祸乱大乾,仔细想想,这倒是成了两全其美的事。
只是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去,顶多心里想想。
见金长歌怔怔的发愣,金妙卿拉住她的手,一边啜泣一边说道:
“妹妹,你可知我要嫁给谁?”
金长歌这才回过神来:“看姐姐的样子,似乎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是哪家公子?”
金妙卿摇摇头,脸色愈发悲切。
“不。”
“他甚至不是咱们乾人。”
话音落下,金长歌脸色一变,眉头锁紧,沉声道:
“不是乾人?是那异族外邦?”
金妙卿泪眼婆娑,哽咽着点头。
“是那匈利国的一位大员,名叫范立伦。”
随着这句话,金妙卿泪洒满面,滴滴泪珠落下,洒落衣襟,也落入金长歌手背。
热泪入肤,而金长歌的脸色,却冷若腊月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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