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走金飞,至此时,风清月白偏宜夜。
身中数箭,遍体鳞伤的肖一鸣在这良夜坠倒在地,缓缓阖上了双眼。
就此,他陷入了长眠。
——
阎承跌跌撞撞的走向疤脸蛮将,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这让他几乎听不清同伴们的声音。
走到那具鲜血淋漓的身体旁时,他张嘴喊了起来。
没有听到一丝声音,于是他伸出颤抖的手试图翻动身体,当终于翻开身体,见到的惨状让阎承立刻跌坐在地。
血与肉胡乱的杂糅在一起,他无法看清面容,但那浓郁粘稠的鲜血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憨子死了,去年他弟弟白淼死在了雁落山中,至此,白家断后了。
悲痛让阎承难以喘息,他呆坐在地,直到想起另一件事,于是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狼王身边。
跟随已久的同伴倒在地上,已经不再动弹,它的一只眼睛被戳瞎,上下颌被硬生生掰得撕裂,阎承难以想象敌人在背后插着一柄断刀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样的事,但同伴的尸体就这么摆在眼前。
阎承搂抱着已经慢慢变冷的狼躯,无声的呜咽着,陷入悲痛无法自拔。
直到某个时刻,他突然清醒,双眼变得通红。
他猛地站起,踉踉跄跄的冲到庆王的尸身前。
“噌”的一声。
他拔出身边同伴腰上悬挂的刀,而后坐倒在地,用仅剩的力气锯着庆王的脖颈,
刀刃在脖颈中拖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旁的蛮兵们在喊:“将军,交给我们就好!”
“您的伤口要包扎!”
声音急切满是担忧,但阎承听不见,脑海中依旧还在嗡嗡作响。
他咬牙切齿,还在奋力锯着血肉模糊的脖颈,在不断的拉锯中,泪水终于是决堤而出,流下的泪混杂着脸上的血,这张脸既愤怒又悲痛。
终于是锯开脖颈,阎承抓着人头往后一仰,身后蛮兵扶住了他,他呆呆地抓着人头,眸光中却失去了焦距。
“将军!将军!”蛮兵们贴着他的耳朵喊。
在一声声呼唤中,嗡嗡作响的声音慢慢消退,阎承终于是慢慢清醒过来。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人头,接着颤声开口:
“杀掉了....杀掉了....”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最后一声几乎是哭声,但周围的蛮兵们没有人会因此觉得他软弱。
发生在此地的战斗,残酷到足以让任何人为之骇然。
明明大势已去的庆王,却凭借最后的这些死士们,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即便是派出了狼兵,却还是打到了如此惨烈的地步。
追入竹林中的人,除却阎承之外,所有人悉数死去,那个被弓箭所杀的敌人,毫无疑问就是元凶。
而现在庆王已经伏诛,更加急迫的事需要马上去做。
“将军,他的人头,需要送去南泽!您也要立刻包扎伤口,需要回去疗伤。”蛮兵提醒道。
“对...对...得马上把人头带走!”阎承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着。
可看着手中这颗人头,他一时又有些慌张,这张脸经历了撕咬,又经历了无数拳头,早已经被打得失去了形状,几乎难以辨清。
倏地,他扭头看向白憨子的尸身,庆王的佩剑还插在他的胸口。
他万分悲痛的喊道:“拔出那柄剑,带着一起去南泽。”
“不要耽搁时间,现在就走,我也一起去。”
阎承踉踉跄跄的站起,蛮兵们还在收敛着尸身,他恍惚得环视一圈,触目惊心的景象让人不忍细看。
于是他的目光无意识的飘忽起来,但却见到了山林中飘动着的一团萤火。
萤星曼舞的魅丽之景或许不该出现在这残酷血腥的厮杀之夜。
但春日已尽,草木褪青,今日五月初五,已是立夏。
旧年已去,立春来时,万物更生,今至立夏——
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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