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府。
董旻虽说是董卓胞弟,是朝廷的左将军,鄠侯,借助兄长的风光权倾朝野。
在其兄独揽大权,将皇帝小儿紧紧握在手中之后,更是调任军中兼任统帅。
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军中,他都有极重的话语权。
不过弊端也十分凸显。
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基于董卓安然无恙且没有失势的前提下,否则董卓一旦发生意外,身为董家之人,下场可想而知。
再说回军中,他是姓董不假,但在军中的根基与威望实在太浅。
贾诩有句话讲的非常透彻,西凉军是非常慕强的。
想在这样一支虎狼之师中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要么你有着极强的实力,要么你经略多年,有无数心腹追随。
恰好,这两样,董旻一样都不占。
有人会疑惑,董旻贵为董卓胞弟,怎么会在兄长所创立的集团中站不住跟脚。
这一点更好理解,饶是皇家天子,谁敢说继任者就一定能掌控朝野?
这也是历史上,为何董卓前脚被诛杀,后脚自己的胞弟和侄儿就被手下的骄兵悍将背叛,死无全尸。
大树断根,枝叶难活。
董旻对于这点也清楚,所以他摆烂了,要说野心,也没什么野心。
跟着兄长吃香的喝辣的,活一天是一天。
他是透彻的很,反正老董家现在也就这样了,自己又没多大能耐,尽力为兄长鞍前马后得了。
要是真有哪天,兄长没了,老董家估摸着也就绝了,无非一死而已。
摆烂的董旻,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董卓身上,每天就盼着自己二哥能够活的好好地。
最好能活到自己先死一步!
这样,等董家倾覆之时,自己最多也就是被鞭尸呗!
那会儿人都死了,也无所谓了,鞭尸就鞭尸吧!
总不能把自己再给鞭活吧!
“哎呀!这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咯!阿嚏!”
董旻用袖子随意擦了擦流淌下来的鼻涕,躺在摇椅上晃呀晃,为了御寒,在身上还盖着两层厚厚的大氅,就这般怡然自得的半躺在屋檐下赏雪。
一点都没有兄长董卓那般最近急的焦头烂额。
怪也只能怪,这短短十来天,董卓遇上的麻烦事实在是太多了。
先有得到袁氏兄弟联合关东诸侯谋反的消息,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了袁隗满门,彻底与中原士族决裂,后又有吕布与牛辅之争,再到发现自己的爱将与爱女私情,又下决心除掉女婿。
特别是还有十七镇诸侯何时起事,起事之后能否安然应对,这一茬接一茬,让董卓都心力交瘁。
“兄长啊,弟看好你,你一定可以的,老董家可全都在你身上压着啊!”董旻幽幽感叹。
还没等他感慨完,就有一人匆忙赶来。
“叔父!你怎还能静下心来赏雪!”自宴上离去的董璜,马不停蹄的赶到自己三叔府上。
董旻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毫不在意道:“贤侄儿来啦?来陪叔父一块儿赏雪,这大冷的天儿,往外跑个什么劲啊!”
“侄儿可没有您那般闲心!还能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躺平!”董璜对于自己三叔的不作为十分气恼。
“你急躁个什么劲儿!天塌了有你二叔顶着!再不济,还有三叔我呢!”董旻满脸不悦。
“您?您就这副模样?怎么顶?顶得了吗!”董璜情急之下出言顶撞,见叔父黑着一张脸,这才觉得不妥,赶忙解释道:“你可知今天,侄儿去大营参宴,听到了什么?”
“说!”
“是华雄!他置西凉袍泽不顾,跑到了吕布的府上,侄儿还听说了,自从吕布投效以后,就刻意与华雄交好!现在妹夫死了,华雄身为我军大将,又与吕布走这么近!不得不防啊!”
“侄儿怀疑,这吕布一开始就别有用心,脑后肯定生了反骨!这事儿,别人可以不闻不问,但咱们身为董家人,必须得为二叔分忧!”
董璜语气颇重,脸上的横肉都抖了几抖,一脸的凶神恶煞。
董旻眉头微皱,问道:“你想怎么个分忧?”
“叔父,侄儿现在身为侍中,督管宫廷禁军,我打算以二叔的名义请吕布入宫,届时关门打狗!将其斩于宫闱之中!只要吕布一死,西凉军自然稳固,便无忧了!”董璜眸中杀意涌动,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自豪。
他相信,只要以二叔的名义,邀请吕布入宫,吕布无论如何都不会起疑心。
因为这事实在是太寻常了,董卓经常在宫中接见百官。
见自己三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董璜还当是其有顾虑,又解释道:“叔父你想,吕布入宫,必定带不得他那方天画戟,配不得甲胄,那时任他再勇猛,也不过一待宰羔羊耳!”
“好啊!好!贤侄儿的脑瓜子可真是好用!”董旻鼓了鼓掌,脸色阴沉无比,猛地一巴掌扇在了董璜的脸上,怒其不争道:“叔父以为自己本就不够有能耐了,没想到你这个畜生比老子还蠢!”
董璜捂着脸,瞪着滚圆的眼珠子,震惊道:“叔父何故发怒!侄儿的计划完美无缺啊!”
“你!你这个蠢驴!杀吕布是吧!我让你杀吕布!”董旻怒不可遏,起身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气不过后又拧着侄儿的耳朵吼道:“你这头呆驴!我问你,你把吕布害死了,那关东诸侯,四五十万大军,谁去打!”
董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侄儿,气的浑身发抖道:“你去打?嗯?要不我去打?嗯?你脑瓜子让人踢了是不是!”
“还大言不惭,吕布一死,西凉军可无忧!对,确实无忧!到时候老子和你,都得跟着西凉军陪葬!人都死了,还忧你妈的头!”
“你这个混账东西,难道你觉得自己比你二叔还聪明?比李儒还聪明?比蔡邕还聪明?”
“你想到的东西,他们就想不到?你妹夫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
董璜被骂的满眼呆滞,摇摇头道:“难道另有隐情?”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妹夫死了,吕布还活的好好地!”董旻用力点了点侄儿的额头,告诫道:“你最好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收一收!”
“人,要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能耐干多大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认为牛辅死了,吕布再一死,以后你就能接你二叔的位置执掌西凉军了不是?”
“叔父就这么问你一句,牛辅活着的时候,你觉得你与他,谁更得青睐,更受重用?”
冷静下来的董旻,眸子变得无比深邃,问出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董璜脸色一阵挣扎,最终只能不甘道:“自然是妹夫。”
“我的兄长,我了解,他是任人唯亲不假,但这经他一手缔造的基业才是重中之重,他就算有意放权,也绝不会将基业交给一个无能之辈,除非这个人是他的嫡亲,否则大厦倾覆,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贤侄儿啊,你扪心自问,若有朝一日,你就算真接手了基业,能够让军团正常运转吗?这些个骄兵悍将若没了你二叔的压制,能听你的话吗?更别提在外还有强敌环伺,天下九州之地,有多少辈出的人杰?”
董旻恍然一叹,若是人人都能像自己这般看得开,有事摆烂,没事躺平,这天底下得少多少是是非非。
“行了,言尽于此,你回去吧,今天这些话,入得你耳就入,入不得你耳,就让他随风而去。”董旻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董璜脸色青白不接,挣扎的快要扭曲,终是没再多说什么,扭头便走。
可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瞳孔,预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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