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桥，丁光耀突然问道：“我听说你来县委办时，同时接到省纪委的邀请，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丁光耀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主动询问此事。对此，乔岩隐匿了一些真实想法，道：“丁书记，不怕您笑话。高大上一些，留下来为家乡做点贡献。低级诉求，能陪着家人也是一种幸福。再者，我干纪检年限虽不长，已经产生抵抗情绪，看到太多阴暗面的东西，不利于身心健康。换一种活法，挑战新的工作，这样人生才有意义。”

丁光耀哈哈大笑起来，频频点头道：“不错，这个解释不做作很真实。张书堂和我说这件事很意外，说明你还是有想法的人。那你这段时间工作还顺心吗？”

丁光耀心情好了许多，乔岩跟着放松下来，道：“特别顺心，也特别喜欢。跟着您能学到很多东西，只不过我还比较稚嫩，给您惹了大麻烦，实在对不起。”

乔岩顺理成章讲了出来，丁光耀并没有责怪，道：“我详细了解了下情况，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办事，不怪你。当时着急了些，批评了你几句，不会有情绪吧？”

乔岩连连摆手道：“怎么会呢，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一定多请示汇报，多思考琢磨，不把好事办成坏事。还希望您给我点成长的时间，绝不会让您失望。”

看着乔岩，丁光耀满是喜欢，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儿子，心头涌上阵阵惆怅。他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乔岩不知他在想什么，从情绪判断，似乎埋藏了心事。

前面十字路口拐个弯，就到父亲饭店了。乔岩看到父亲站在门口焦急张望，看到他们喜出望外，一路小跑过来，赶忙伸出手激动地道：“哎呀！丁书记，欢迎大驾光临，之前在电视上见过您，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丁光耀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平和地道：“怎么，和电视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比电视上更帅，哈哈。”

乔建军扯着大嗓门引来众人侧目，尤其是附近商贩，纷纷跑出来围观。对于普通老百姓，县委书记亲自登门是莫大的荣耀。而这一切，拜赐乔家有个好儿子。

乔岩之前在纪委时，人们不知道是干啥的，感觉不到有多大权力。自从到了县委办，尤其是给县委书记当秘书，街坊邻居一下子明白了，伺候金安县最大的官。一时间，见了乔家人分外热情，就连不常走动的亲戚也纷纷登门恭喜祝贺。

今天，丁光耀到他家饭店吃饭，用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了。难以想象的羡慕嫉妒，会让乔家迎来前所未有的高光时刻。能让父母亲骄傲和自豪，乔岩无悔当初的选择。

按照乔岩嘱咐，乔建军熬了一锅南瓜玉米粥，清炒了木耳土豆丝，凉拌了一盘野菜，精心制作了土豆饼，丁光耀吃后连连叫好，尤其是对土豆饼情有独钟，连吃了两张，比起从前的饭量增加了一倍。

回去的路上，丁光耀毫不掩饰夸赞道：“你父亲的手艺确实不错，可能是吃食堂的饭多了，今晚的饭菜格外香。那个土豆饼，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了，真美味。”

能得到丁光耀的肯定，乔岩自然很高兴，道：“您要喜欢吃就常来，如果不方便，让我爸做好后给您送过去。”

丁光耀连忙摆手道：“不必了，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就腻了，偶尔尝尝可以。我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还是家常饭合胃口。”

俩人步行回到宾馆。进了宿舍，丁光耀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你把在财政局和地税局调取的资料给我留下，回去早点休息吧。”

乔岩拿出资料放到茶几上，烧了壶水倒好，一并把药放到旁边。看着替换下来的衬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下来来到卫生间，放水准备手搓。丁光耀看到这一幕，没说什么，而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税务报表。

之前，乔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客厅，从来没进过卧室和卫生间。这次，丁光耀默许他进入私人空间，说明当成了自己人。

平时，宾馆的服务员都不敢擅自进入打扫，需要得到对方的允许。毕竟县委书记的房间，存放着太多秘密，他也不希望让外人看到。

由于父母亲忙，乔岩从小就很自立，洗衣做饭寻常不过。他小心翼翼地把衬衣洗好，衣架挂起来用手抹平绷直才算满意。他又把卫生间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把镜子马桶擦得锃光瓦亮。他留意到丁光耀在卫生间里还摆放着书籍，不少是关于金安的，还有些经济学的。看来，他平时利用碎片时间也在抓紧学习。

打扫完后走出来，乔岩满头大汗，后背已完全湿透。环顾四周，客厅干干净净，本来平时人不多，乱不到哪儿去。今天虽进了卫生间，但还不敢进卧室。尚不明对方的态度，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看到丁光耀依然在蹙眉凝神翻看报表，乔岩低声道：“丁书记，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丁光耀没有抬头，应了一声道：“你告诉童伟，把市委办那边的人服务好，明天离开时带点礼品，不要太贵重，当地特产就行。”

从宿舍出来，乔岩如释负重大口喘气，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伺候领导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实则并非易事。丁光耀还好，要换作其他难伺候的领导，更加痛苦。

刚才洗衣服时，乔岩一直思考着一件事，要不要将有人举报财政局马长江的事告诉他，几番酝酿还是咽了下去。他迟早会知道的，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涉及到人的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今天擅自去找董敬国，上了生动的一课。

尽管深夜，县委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为迎接市委书记调研紧张忙碌着。忙活了一天，乔岩已是心神疲惫，浑身酸痛。即便如此，他还是回到县委办。在关键时刻，他不能特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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