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虎原先头发不多,留着长发且乌黑,现在推成了平头,一下子全白了,就连胡须都呈花白色。脸上长满了褶子,尤其是鱼尾纹和法令纹较为明显。眼窝陷了下去,肤色暗沉了不少,比起之前,至少老了十几岁。
面对曾经的办案对象,乔岩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当然,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但也有一定关系。
蔡小虎坐下后,狱警给他解开手铐。乔岩赶忙点燃一支烟隔着铁栅栏递过去,在狱警的授意下,蔡小虎接过烟滋滋地抽了起来。
看着他落魄的样子,乔岩不免心生怜悯,终于启齿道:“在这里还好吗?”
蔡小虎一脸淡定,满带笑容道:“挺好的,以前睡眠不好,且有高血压高血糖,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居然全好了。另外,啥事也不用操心,难得过两天清静日子。”
乔岩知道时间宝贵,没有闲扯,直截了当道:“你在里面这段时间,金安发生了很多事……”
蔡小虎脸色一沉,挥手制止道:“不说这些,我不想听。已经成了这样子了,金安就是发生天大的事也和我无关。他们如果和我下场一样,那叫罪有应得。”
乔岩观察蔡小虎的神情,没有愤怒,甚至带了丝冷漠。或许在里面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看开想开了。他知道对方想听什么,道:“张桂枝和你女儿我保护起来了,她们很安全,而且过得很好。而且已经中止对张桂枝的调查,她自由了。”
蔡小虎果然在乎她娘俩,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容道:“乔岩,知道你为她们做了很多,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该怎么谢你。这辈子,能不能走出监狱,还是个未知数。麻烦你多关照她们,尤其我女儿,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
乔岩重重点头,道:“您放心,答应您的事我一定办到。对了,来之前我特意让佳佳录了个视频。”
说着,掏出手机打开视频递到面前。女儿活灵活现的身影,稚嫩可爱的声音,让蔡小虎的眼神柔弱起来。尤其是喊他爸爸的时候,他的双手在不停抖动着,面部微微搐动,喉结也在涌动,眼眶渐渐湿润,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伸出手试图触摸女儿的脸颊,可怎样也够不着。乔岩顾不上规章制度,把声音放到最大,努力往他面前伸。
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蔡小虎最终没能守住心理防线,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烟头跌落到裤子上都没去管,抱着头像个孩子啜泣起来。或许,这就是他的唯一牵挂。
乔岩没安慰他,让其尽情地释放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感。等稍微缓过来后,道:“蔡书记,今天能见到您,是丁书记安排的。您现在还在审查期,外人是不准探望的。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赶紧告诉我,时间马上要到了。”
蔡小虎用袖管擦掉眼泪,平复情绪道:“没什么。张桂枝靠不住,她是看上了我的钱,才心甘情愿跟着我。我成了这个样子,她说不定那天就消失了。我也没什么可靠之人,只能拜托你,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帮我女儿带好。将来有一天我能走出去,一定加倍偿还。”
蔡小虎始终围绕着女儿交流,可见对他的原生家庭万念俱灰,不再留恋。乔岩点头道:“您放心吧,说到做到。我听说临江县检察院替您找了辩护律师,您拒绝了,要不要我帮您找一个?”
蔡小虎摆摆手道:“没必要,也不需要。不管将来判成什么,我不上诉,坚决服从。半辈子都过来了,正好在里面清静清静。佳佳还小,她现在没什么记忆,时间长了就把我忘记了。不要告诉她我的情况,就当没我这个人。”
乔岩明白,蔡小虎这是在保护女儿,省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这样,对他公平吗?道:“好的,这事你放心,我会用合适的方式和孩子沟通交流,不能让她忘记你。”
蔡小虎笑了,看着乔岩感慨道:“事到如今,我还是很高兴落在你手里,换做别人,或许是另一番景象。作为过来人,给你几句忠告。以你的能力和水平,不能一辈子待在金安那个小地方,如果有机会,抓紧时间跳出来。我特别看好你,将来一定有大发展。有什么心事或想不开的,就过来找我。”
乔岩看了看表急忙道:“还有两分钟了,我的事随后再说,还有什么嘱托吗?”
蔡小虎看看四周,欲言而止,摇摇头起身道:“行了,你回去吧,我要上厕所了。”
乔岩赶忙站起来,神色凝重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蔡小虎临走时,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决然离去。
随着铁门重重一关,俩人再相见不知何时。
从看守所出来,乔岩专门去了趟检察院,了解蔡小虎案件最新情况。办案人员告诉他,补正环节基本结束,已经移交法院,不出意外9月底就能宣判。
询问会判几年时,办案人员说目前查明的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受贿罪等,具体判几年要看法院怎么判。但他们建议的起刑标准为七年以上。
回去的路上,乔岩一句话也没说。靠着座椅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格外沉重。
丁光耀之所以让今天探望蔡小虎,是想让把近期发生的事告诉他,借助他的力量来摧毁利益集团。
蔡小虎还是有骨气的,直到现在只承认自己犯罪,没牵扯任何人。他是保护这些既得利者,还是另有隐情。
临走时,蔡小虎还有什么话要讲,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乔岩猜测,蔡小虎绝不是什么善茬,也不会高尚到旁人享乐他遭罪。肯定有人和他许诺了什么,才一个人抗下所有。
想起那个红皮本子,里面藏了太多秘密。光涉及资金远不是他们查出来的,还有大量资金和资产沉寂在黑暗世界里。将来会重见天日吗,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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