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晓川说话办事向来谨慎，口风极严，几句尬聊后没了话题。乔岩心里还惦记着母亲的事，努力往换届工作上引，但又不能过于明显，见时机差不多了，道：“任部长，我给您推荐个人，各方面都不错，和我还有点亲戚关系。说实话，不想和您开口，也是没办法了。”

任晓川警惕地道：“什么人？”

“宁远乡的一般科员，在乡镇快十年了，想往前挪一挪。”

听到此，任晓川稍微放松，顿了顿打起了官腔：“乔岩，你也知道，我虽是组织部长，但涉及人事调整或提拔的，都是丁书记说了算。要不你和他说一声，回头我给你办了。”

乔岩猜到他会来这招，笑着道：“部长，丁书记哪有功夫管副科啊，他一门心思在一把手调整上。这点小事，您就能办了。”

任晓川继续兜圈子，道：“这样吧，现在还不到副科调整，到时候如果我还在组织部长位置上，就给你办，要是离开了，那就爱能莫助了。”

乔岩没想到这一层，有些操之过急了。这时，房门呼啦被推开，王江勇红光满面，酒气熏天，挺着大肚子进来了，扯着大嗓门道：“大晚上的，开什么会，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王江勇口出狂言，任晓川不敢回应，起身拉着坐下来道：“您这是喝了多少啊，乔岩，给王县长倒点茶，醒醒酒。”

王江勇肥大的身躯坐在沙发上，衬衣纽扣都快挤爆了，本来就腿短，还要翘起二郎腿，头上再顶着篮球大的脑袋，整个人像扭曲叠加的面团。

“给我拿根烟！”

乔岩见状递上去，为其点燃。他呲牙咧嘴叼着烟，看着乔岩诡谲一笑，转向瘦弱的任晓川，抬手重重在肩膀上一拍，道：“老任啊，今天我和你说的事记住了没？”

任晓川慌里慌张看看乔岩，压低声音道：“王县长，你喝多了，改天再说。”

“什么改天，就今天。”

王江勇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指着任晓川道：“这两个人必须给我提拔了，别和我说什么程序，上会，研究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一句话，能不能办？”

“办办办，这总行了吧？”

王江勇眉眼舒展开来，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任部长，敞亮！改天我请你喝酒啊……”

乔岩借机溜了出去，才懒得听他们的“秘密”。刚才王江勇的做法确实有过了，任晓川好歹是组织部长，没必要像训斥下属似的，他倒像黑社会老大，在教训底下的马仔。或许，这就是他真实的一面，借着酒疯展现出来罢了。

十分钟后，丁光耀回来了。下车后直奔餐厅，正准备开吃时，看到多了一道汤，回头正准备质问，乔岩赶忙道：“丁书记，这是我安排的。看您每天熬夜加班，需要补充点营养，小米粥再好，也不能顿顿吃啊。”

见乔岩情深意切，丁光耀不再说什么。乔岩为其盛了一碗，指着桌上的饼道：“鱼是今天下午现钓的，饼也是刚烤的，您试着掰开泡着吃，味道很鲜美。”

丁光耀犹豫片刻，按照方法操作。尝了一口品了品滋味，三下五除二全都吃完了。见状，乔岩又给盛了一碗，等吃饱喝足后，起身道：“还别说，味道不错。”

得到夸赞，乔岩心里美滋滋的，道：“你要喜欢喝，我让他们隔三差五给您熬点汤，冬天了，喝汤身体暖和点。”

丁光耀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没有表态，道：“他们都来了吗？”

“来了。”

上了楼，几人在门口候着，丁光耀闻到刺鼻的酒味，不由得眉头一蹙，看着窘态百出的王江勇，瞪了一眼黑着脸进了房间。

乔岩给他们沏好茶，正准备离开，丁光耀叫住道：“你留下吧，做会议记录。”

乔岩连忙拿着本子坐在角落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高机密的会议。

丁光耀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道：“今晚算是五人组会议，副书记和纪委书记暂时空缺，就咱们三人议吧，童伟列席。”

“今天下午市委召开了个紧急会，就县乡换届工作再安排再部署……”

丁光耀接下来的话，与刘志民得到的消息如出一辙。副处名额果真从七个压缩成五个，其中还包括一名女性。本来竞争就很激烈，现在更加残酷了。

这五个名额里，按照惯例有两个基本已锁定的，分别是城关镇党委书记付兴海，财政局局长马长江。

城关镇，作为第一大镇，是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辖内23个村，将近十万人口，甚至比有些小县人口都多。多少年来，城关镇党委书记就是准常委，只要平安无事，顺理成章上副处，进常委。

财政局，全县政府机关之首，手握财政大权，拥有绝对权力，甚至比有的副县长权利都大。历任局长都上了副处，有的当副县长，有的去人大，总而言之结局都不错。

不光是金安县，其他县区都如此。丁光耀再有想法，也不敢将这两人排除在外，市里不同意，就是县里也无法交代。

还有，丁光耀带过来的童伟，也要占掉一个名额。县委办主任为何一直空缺，不就是给他留着嘛。如此一来，除去女性，仅剩一个名额了。

乔岩目前所知道的，想上副处的至少有二十多个，还有默不作声的隐客。这些人个个背景深厚，实力强大，都通过不同渠道打了招呼。摆在丁光耀面前的，是一道极其复杂的选择题，选谁已经不能看能力了，而是权衡背后的关系。

丁光耀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底，召开这个会议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就算别人提出异议，也左右不了他的思想。何况任晓川一直紧跟着他，王江勇又刚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争议。

最让人意外的，就是要有一名女性。放眼全县，女领导并不多，符合条件的更是少之甚少。乔岩首先想到罗珊珊，好像除了没有基层领导经验，其他条件都满足。再加上又强大的背景，看来，这次非她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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