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辉坐在中书省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神情闲适,今日他罕见地没有处理政务,而是像在等着一个人。
彭辉不知道谁会成为那名说客,是左丞刘伯温,还是右丞相王载道,还是张皓亲来,甚至是搬动了张士诚这座大神。但是彭辉这次决定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如此如何显得他彭辉乃是不畏君权的一国宰相?不如此如何能将大周票号彻底打残,从而将这个庞然大物收为己用?
但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对手的求和?难道对手已经自暴自弃,就等着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最后信誉全失吗?彭辉想的是将大周票号打伤,而不是将它一棍子拍死。
突然幕僚范理走了进来,脸色古怪,对彭辉说道:“彭相,我们好像都有些失算,没有想到张皓这么刚硬。”
彭辉问道:“张皓如何?”
范理道:“刚刚大周票号在他们的总部,贴了一个告示。告示上将这次中书省和大周票号的对峙事件的过程、原因全部公之于众。甚至将一部分账目也都誊写下来,贴了上去。”
彭辉惊道:“那张二焉敢如此?”
范理苦笑道:“他们告示上说了,有些事情不辨不明,他们相信天理昭彰,相信邪不压正。所以他们决定将这次事件禀报衙门和刑部,并经过主公的批准,以王载道丞相为主审,刑部和高邮衙门共陪审,彻查此事。”
彭辉问道:“那这件事情为何不禀报我们中书省?”
范理说道:“因为咱们中书省就是其中的当事人,所以他们只能绕过咱们,直接让主公发号施令。”
彭辉道:“难道主公就任由张皓这样胡来?”
范理道:“从王相那里的说法来看,主公已然答应了张皓的要求,主公还说......”
彭辉问道:“还说什么?”
范理道:“主公说张皓说的天理昭彰,邪不压正这句话说的非常好。”
彭辉沉默了下来,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走势。可能是他面对张皓的时间太少,张皓竟然选择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方式,和自己死磕到底。
那他有没有与张皓死磕的勇气呢?
彭辉心中不安起来,问道:“未虑胜,先虑败。依范先生来看,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范理道:“咱们故意构陷大周票号被查出,我和礼部侍郎被撤职查办,彭相可能暂时无忧,但是从长期来看,彭相已然失去主公的信任,一旦有人能替代彭相,主公会毫不犹豫地将彭相替换掉。”
彭辉长长地叹了口气,才想到张皓何许人也,那可是站在庐州城头鏖战一头不下城墙的狠人,这样的人一旦决绝,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同样也不给对手一点后路。
彭辉问道:“如果咱们现在把手中的杀手锏拿出来,会是什么结果?”
范理道:“适得其反,不但不会让张皓有任何损伤,反倒可能让人觉得咱们未战先怯,开始在其他地方攻击张皓。”
彭辉沉声道:“如今我们也只能见招拆招,必须和张皓在擂台上对垒吗?”
范理说道:“彭相,我们用的是阳谋,而张皓用的同样是阳谋,一旦出手,对手必须要接招。但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咱们的赢面非常大,说不定这也是满身‘傲骨’,不肯低头的张皓困兽之斗。”
彭辉举步走向窗前,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屋外云卷云舒,张皓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而他彭辉现在已经位极人臣,敢冒着这样的风险和张皓硬碰硬吗?
这两天关于大周票号和中书省之间的官司甚嚣尘上,果然只要有张皓的地方,那里永远都不会缺少话题,仅仅是回来的第二天,张皓就抛出了这样一个重磅炸弹,将大周票号和中书省放在了对立面。
中书省是什么地方?在张皓梦中一世,那是堪比“国务院”的存在,而一个区区票号就然敢正面硬刚中书省,也就是有张皓这样的后台,才能够与之一战。
要不然像其他的票号,早就被中书省随便一个大人物碾为粉末,更别说两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了。
张士诚同样很头疼,本以为张皓从镇江回来能够好好休息两日,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第二天就直接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惊吓”。
张皓带着那份大周票号的公示来到张士诚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张士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果死,我也希望站着死。”
这让张士诚想起了那日在元军大营的浴血奋战,同时还有在大营的上空那首气壮山河的满江红。虽说刚极易折,但张士诚相信张皓并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个“奸猾”的人一定早早地给自己想好了后路。
这并不妨碍张士诚对张皓的肯定,况且张士诚也很想看一看,这么一场对决,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同时让张士诚更加不能拒绝的是,如果张皓输了,张皓可能会丢掉大周票号的控制权,大周票号会收归大周所有。如果中书省输了,则会沉重地打击彭辉的威信,对于现在不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世子一派,就是一个当头一棒的打击,这未尝不是张士诚想看到的。
彭辉什么都好,就是私心太重。
所有张士诚当即让右丞相王载道为主审,刑部尚书扈文石和高邮知府张士德为副审,全权督办此案,这可能是自大周立国以来,配置最高的一场案件。
而作为事件暴风眼的张皓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几样礼品来到了洛府,来看望他的岳父、岳母和未婚妻。
听说张皓要来,洛文远早早地从户部回来,在家中等待。而右丞刘伯温同样借着会友的名义来到了洛府。
当张皓亲自提着礼物来到了洛府,两位张皓一派的中坚人物不禁你一句我一句地埋怨着。
刘伯温说道:“公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在发动之前,能不能和我们商量一下,让我们有个准备才是。”
洛文远说道:“皓儿,以你的眼光来看,咱们这次胜算几成?能够打到什么程度?如果输了结局如何?”
刘伯温又问道:“这次事件我了解甚深,对方即使是给咱们下套,也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可言,所以在前面我一直都是以妥协和周旋为主,可是公子拿到了什么关键的证据,才让公子如此笃定,破釜沉舟?”
洛文远道:“刘先生说的有道理,皓儿你这次做的确实有些冒失,那个高亮毕竟不是官场出身,只想着一时痛快,没有想着一旦这个案件翻不了盘,后面带来的巨大影响?”
张皓被喷得满脸都是唾沫,无奈地说道:“两位大人,咱们能不能到屋子里面说话。”
刘伯温和洛文远看到满面春风的张皓,不由地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他们连这个十八岁少年的定力都不如,连忙闪过一条道来,将张皓迎了进去。
进了洛府以后,张皓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洛雨霜的影子。
洛文远淡淡道:“皓儿不用看了,今天不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你是见不到雨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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