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知府张士诚和刑部尚书扈文石、刑部侍郎蔡彦文三位大佬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一起,两位都是属于中间派,张皓和彭辉两条大鱼在斗法,他们本来在看热闹,没想到竟然被拉入居中,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刑部衙房中,陈列着关于这次案件的卷宗,事情并不复杂,在两方对账的时候,出现了三万两白银的“误差”,如果说这个大周票号的高松故意为之,就有贪污公款之嫌。
如果这是双方记账时候的疏漏,那么这件事情矫正过来,皆大欢喜。
偏偏就有人不想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这个人自然是彭辉。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彭相是想拿这件事情敲打张皓,没想到张皓玩的更绝,你不是要打我吧,我先给我自己一棍子。
只要我先把自己打死了,就没有人能打得死我。
刑部尚书扈文石问道:“蔡侍郎,你曾经和公子在亳州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以你看来,公子故意将这件事情闹大,到底所为何来?”
蔡彦文当初还是礼部主事的时候,曾经跟随高邮使团出使亳州。是以扈文石也将蔡彦文叫了过来参谋一二,看不能找到张皓和彭辉的蛛丝马迹。
蔡彦文苦笑道:“扈尚书有所不知,公子的想法天马行空,非常人所能揣度,就说他在颍州城外的临江仙,年纪轻轻怎么有如此深沉的感悟?”
当时张皓吟诵这首临江仙的时候,蔡彦文就在现场,至今念念不忘。
扈文石叹气道:“也许这就是他成为大周公子的原因吧!以蔡侍郎看来,我们这个案件到底该如何处置?彭相希望这个案子处理成什么样?公子希望这个案件变成什么样?”
张士德地位超然,咳了两声,说道:“不管他们两个怎么看,咱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面有任何倾向,一定要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扈文石忙说道:“张知府所言甚是。只是希望能够稍微了解一些两人的目的和想法,这样才能有的放矢,不至于让这个案件失控。”
蔡彦文沉思道:“这一点还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先出招的是彭相,接招的是公子。但是两个人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都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张士德失笑道:“彭相一开始想闹大一点,给皓哥儿一些压力。但是现在彭相估计不这么想了。但是现在这种局面,已经由不得他了。咱们现在不是已经将大周票号的高松关押起来了吗?不知道刑部审问进度如何?”
扈文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高松抽的什么筋,证据确凿,还死鸭子嘴硬,就是咬着他没有错,他核对的账目和礼部后面所呈送的账目有出入。
刑部委托专业人士鉴定比对,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礼部的原始账目,案情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高松看了新的账目后,直说这不是他看到的那本,那么到底是谁在撒谎呢?
扈文石说道:“高松即使贪污了三万两银子,只要他把这个银子还上,也罪不至死,断不该如此喊冤?而礼部那边的账目却没有任何问题,在大周票号的账户上面就是少了三万两银子,蔡侍郎觉得礼部财务造假的可能性有多大?”
蔡彦文不置可否,笑道:“我猜测可能会有其他的状况,目前咱们没必要做这种没意义的推断,等我将礼部那边的人询问完毕,再做决定吧!”
张士德交待道:“不准滥用私刑!”
扈文石和蔡彦文连忙说道:“理当如此。”
大周票号与礼部的事情发酵地很快,尤其是高亮将大字报贴在了大周票号总部的门口,矛头直指中书省,这种一往如前的大无畏精神自然为高邮百姓所称道,毕竟挑战强权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做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坊间各种流言纷至沓来,这个手段的副作用非常大,由于是对于票号这个以信用立身的商号,票号的生意和这种事情都高度的敏感性,从这几天支取银两的数量不断走高就能够看出端倪。
好在张皓在制定使用贷款规则的时候,一直严令保持资产与负债的比例,这才能让大周票号应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不至于捉襟见肘。
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张士诚,现在大周票号可是他的心尖尖,生怕张皓玩火自焚,一不小心烧了大周的提款机。派人直接询问张皓,是不是事态有些收不住?
张皓对张士诚只有一个字:“等!”张士诚就再也没有过问此事。
高若男也马不停蹄地从庐州赶了回来,本来她想多等待一段时间,看能不能等到来自大都的消息,但是大周票号的事件愈演愈烈,高若男也坐不住了,无奈只能简单收拾行囊,匆匆地赶回高邮。
只是在高若男离开庐州后的第二天,大都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大都放行,武当派门人南返,这段时间在赵敏的悉心照顾下,武当派真人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当得知真的可以回到武当山的时候,竟然有些恋恋不舍。有些守不住道心的年轻真人甚至想要改换门庭,重投龙虎门之下。
当然武当派的门规也不是摆设,宋远桥处理了一个出头鸟后,武当派真人才收拾行囊,踏上了南返的道路,跟着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是一个女道士,这些都是后话。
高邮,彭府。
彭辉有些坐不住了,大周左丞相是大周政务的掌事人,他当然知道大周票号对于大周的意义。如果大周票号的资金被抽干,那就相当于把大周经济血脉的血液流干,其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彭辉眼色阴晴不定,手中的茶本来袅袅生烟,现在已经凉透了。彭辉下意识地喝了一口,方知道手中的温茶已经泛谅,自己有些失了分寸。
坐下下手的吏部主事赵承平说道:“左相,随着这两日舆论的不断推动,大周票号俨然已经有了‘挤兑’的迹象,再过些时日,照着这个走势大周票号必危,左相曾经说了,大周票号掌握在张皓的手中,您如鲠在喉,现在终于拔掉了这个刺,您为何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
谋士范理叹了口气,说道:“赵主事,您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吗?这次咱们只是将这个事情抛出来,真正将大周票号与中书省之间的矛盾推向世人面前的,不是咱们,而是张皓?”
“张皓造成这种局面,他所图何来?”
赵承平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范理继续说道:“如果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咱们未损伤分毫,大周票号隐隐伤了元气,那张皓非是愚人,而且从他的过往来看,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你觉得他这次以一个大周票号为代价,这次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中书省右丞崔顺之、兵部侍郎杨易、赵承平转头看向了彭辉,如果说张皓所图甚大,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彭辉。
那么张皓的后招到底是什么呢?多年沉稳的彭辉此时也坐不住了,额头上冒出了微微的细汗,张皓现在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怎么主公也会陪着他疯下去,难道主公对我......
彭辉不敢细想,这段时间他说得上兢兢业业,基本上没有休沐的时间,生怕辜负了张士诚的信任,主公何以凉薄至此?
心思百转,彭辉的脸色变了又变。
范理轻声说道:“彭相,我观张皓行事,除非迫不得已,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他创建大周票号,那是他手中最有力的武器,我觉得他一定还有后手,从而确保在拿下对手之后,再保证大周票号转危为安。”
彭辉倏然变色道:“难道他拿到了什么关键的证据?”
大周票号的高松不停地喊冤,在监狱里面已经待了七天的时间,刑部大牢里面高松一直都没有松口,他们对礼部的账本出身和复核了两遍,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高松如此笃定,现在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礼部财司,事出反常必为妖,大周合作了那么多的衙门,甚至是户部那么复杂的账目都没有问题,怎么礼部相对简单的账目偏偏出了问题。
高松是高亮的远房侄子,一向为高亮所看重。而高亮则是张皓的铁杆死党。礼部尚书乃是张皓的岳父高林语,现在大周票号和礼部发生的问题,抓住不放的却是中书省。
严理说道:“咱们谋划这件事情达半年之久,两套阴阳账本并行了一段时间,两个账本都是真的,做的可以说滴水不漏,应该不会有什么漏洞。”
原来彭辉为了对付大周票号,半年前就开始暗中筹备这种事情,趁着礼部和大周票号开立金融业务的时候,由礼部财司的负责对接的佐官,将假账本交给高松审核,之后再拿出真账本放回礼部,那么在对接的时候,就出现了3万两的“差错”。
但是现在这个事情的结果好像没有人关注了,大家都在看,张皓到底要让谁来为大周票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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