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骑军由缓速压进渐渐提速成便步小跑,进而释放马力展开冲锋!
三十余个轻骑指挥拉出一道左重右轻的斜线阵,朝着远方还在提速的金军直接发起攻势!
这些彪悍轻骑在阵势最前扬起漫天雪尘,遮盖住宋军整个攻击正面,也遮掩住了他们真实的攻击意图!
在第一波轻骑的阵势之后,当今宋军最为精锐的白梃重骑就在雪幕掩护之下,运动到了大军最左翼。他们汇聚成一个纵深极为厚重的冲击阵势,瞄准着女真兵马西侧骑军军列,浩浩荡荡冲杀而上!
铁蹄践踏着汴京雪原,滚雷样的轰鸣让天地风雪都为之色变!
当面金兵,多是女真兵马精锐中的精锐!眼见这般动静,也反应了过来——那些宋人骑军怎么可能只是预料中的三四千之数!那是至少一万以上的骑军在向他们发起大规模冲击!可这么多的宋军骑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又是何时养出这样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来?
完颜银术可此时正位于女真军阵左翼,拼命调整着这些骑军的冲击阵列。粘罕只带了两个亲卫猛安与一万辅兵留守大营之中,却将他麾下最精锐的两千重骑以及剩下全部兵马交予他统领,这是对他的信重,也是无奈之举!
从挥军入汴京时起,他们这支大军事实上就已落入顾渊的陷阱之中,而刚刚长达一个小时的犹疑,又让他们失去了最后一次选择战场的权力。
如今,他们只得寄希望于能够迅速击破南线宋军,进而掉头向北再行击溃韩世忠!
可刚刚所议的军略却从来未曾料过他们所需面对的竟是如此规模的宋军骑军!
……
“将两翼骑军叫回来……不,算了,已经来不及了!”
完颜银术可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却都被一一否决。这支宋军冒出的突然,此时他们两翼骑军皆是在尽量向两边延展阵列,希望能够展开足够巨大的攻击正面做包抄侧击,其实并不怎么适宜做这等硬碰硬的骑军交锋……
可这等时候,他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宋人骑军几乎是刚在风雪中打了个照面,便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全线进攻!这等骄狂的用兵之法实在不像是他们所熟悉的那支暮气沉沉宋人军队,看起来却像军兴时那支悍不畏死的女真兵马更多一些!
“赤潮……赤潮……”他听到周遭有骑士着魔般地喃喃自语。
而抬眼望去,风雪中,宋人骑军头顶血红的盔缨已经异常显眼!他们一排一排从雪中冒出,仿佛无穷无尽,果真如潮水样自南而北席卷过来,甚至没有给他再多思虑的机会!
两万精锐金军骑兵,此时虽然完成了列阵并且开始前压,可面对宋军极为罕见的大规模冲锋,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人马惶然!有些处于边缘位置的骑军猛安,甚至开始打马继续向两翼张开,继续延伸本就单薄的阵列,也不知想的到底是做更大范围的迂回,还是不想去碰触宋人的兵锋……
“冲锋——让开中阵,击敌左右!”千钧一发之际,唯有银术可勉强向麾下大军下达了一道战术指令,他抽出随身长刀,在左翼军阵中疯狂呼喊,驱使着那些带着号角的骑士,“呜呜呜”地再次吹响进军的号角……
而反应过来的金军万户和猛安们也一个个举起铁矛长刀,向着周遭骑士大吼着:“上——上!——冲上去截住宋军!”
两万女真骑军,这时方才完全启动起来!马上骑士不住打马,希望尽量提高自己的马速,好在这两股骑军恶浪碰撞做一处之前,尽量提高些自己的优势,只是已经有些晚了!
——宋军轻骑,呼啸而至!
这支骑军,此时马速已被提到了极致,却还勉励维持着冲击阵列。
即便属于胜捷军轻骑序列,可顾渊还是尽量给这支兵马以最精良的武装。
战马头顶、脖颈要害之处也都遮护上了马铠!经过整然训练的他们发起墙式冲锋,当真如一道奔驰的钢铁荆棘!
伴随着前锋领军指挥使们一声喝令,前锋宋军骑军在高速奔驰中沉默着放平精良的马槊,槊锋闪着寒光、撩开风雪的帘幕,向着他们的死敌发起完全不计代价的冲击!
直到两股浪潮即将接近一处,第一排骑军方才从胸腔中齐齐爆发出震天嘶吼:“杀——杀——杀!”
而后,两股骑军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动能对撞做一起!
整条锋线之上,到处都是长槊与铁矛在互相交锋、到处都是人的惨呼和马的嘶鸣!
冲锋在最前的两三排骑军,几乎是齐齐地在这场不同色泽的潮水对撞中被撞飞、倒毙、化作血腥浪涌!
而后续更多的袍泽兄弟却毫不犹豫地纵马越过他们,怒吼着向着彼此的仇敌发起新一轮冲击!
这等大规模的骑战交锋,考验的从来都是两支军队的冲击决心!
而在这片被赋予了太多意义的战场之上,宋军决心之坚,更是前所未见!
左翼宋军骑军阵势雄厚,与当面金军旗鼓相当!
决死冲击之下,亦是深深凿进金军涌动的骑军阵列之中!如一把楔子,将金军阵列强硬地撕开!
而杨再兴这等锋将,当然不让就处在攻击矛头的位置上——万军之中,他便是宋军骑兵最令人胆寒的槊锋!
此时此地,这位宋军之中最无法无天的骁将,骑在刘国庆借给他的那匹黑马之上,将长槊舞成一条毒龙。
槊锋过处,与他交错而过的金军骑士当者辟易!死在他那条长槊下有名望的武士更不知有多少!
他座下那匹黑色雄俊,重返当年的战场故地,也似是有感知一般,连声长嘶,鼻孔里喷薄着灼热的气息,甚至忍不住上前要去撕咬迎面冲来的金兵战马!
最初的交锋之后,双方轻骑都会按照各自战法习惯,盘旋着脱出战场,而后再行整队,翻身杀入!可像这种万人规模的骑战,又怎么可能维持长久的骑战对冲?在冲击动能消耗殆尽之后,两方骑军都会无可选择地只能卷入到不成章法的乱战之中。
可杨再兴却似乎总是这种战场铁则的一个意外——此时此地,哪怕他那个指挥早已跟进不上,他却仍能以一己之力,领着宋军这股赤潮,向着金军阵势深处不要命地猛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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