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线激战,已然爆发!
在青化镇左近绵延曲折十余里的战线上,宋、金、夏三国,当世最精锐的二十几万男儿为了各自国主权臣的雄心亦或者野心呐喊着死战不休!
楚人山下——宋军部署在西翼的掩护营盘此时已经残破不堪。人马俱甲的铁鹞子在一员党项悍将率领之下冲突不休,总算是啃开了永兴军坚实的防线,如一柄钢刀一般从侧翼突入,可他们的突击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被李彦仙带着自己的亲兵用大斧、用强弩长弓给赶了回去!
李彦仙部,在这场会战之中最先投入战斗,也承受了最惨重的伤亡。此时此刻,他们是真的已经杀到了油尽灯枯。一线兵马放弃了所有的掩护营盘,退到山脚下的主营之中,还可一战的二十几个指挥依凭事先构筑的临时工事,抵挡着三个方向上西夏优势骑军的轮番冲击。
李彦仙的将旗早已被焚毁,他寻了一地势高处,找来一面军旗,命人拼命挥舞,而自己则不避矢石,登高大呼,指挥营中兵马调度!作为此番会战上的领军之将,他是知道顾渊的兵力部署,知道此时根本不可能有多余兵力过来拯救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带着商人般精明的党项武士太习惯于保存实力了。即便是所谓的决死冲锋,也总留有余地,他们的进攻往往没有女真人那般凶蛮和疯狂。
一片狼藉之中,伤员被流水一样后送下来,其中一员正将,被搀扶着路过李彦仙的将旗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立在旗下的李彦仙,哽咽着道:“节度!咱们还要这样戍守多久……铁鹞子再冲一次,咱们陕州带出来的老底子可要被打光了!”
“打光便打光!以咱们一军,换扫灭西夏,不亏!”
说罢,他从高处下来,拔出长刀,向着身后亲卫放声高呼:“泼喜军已被歼灭、吴统制大军正在抄击西贼侧翼!带种的兄弟,随本节度再守一阵!将嵬名察哥灭于此地!”
摆在正面的十几个指挥刚刚抵住一次铁鹞子的大规模冲锋,此时锋线上的甲士伤亡沉重。光是指挥使这一级别的军将就死伤了六七个,都头、伍长,更不必说。
……
他的对面,党项武士面对这支宋军久攻不下,此时显然也是心头焦灼。他们的攻击开始变得愈发操切起来,即便是铁鹞子这样精良的重骑队伍,在三轮攻势之后也逐渐开始失了章法。他们在冲锋之后不再回到被步兵阵势掩护着的出发阵地,而是就近整顿,结成阵势,打算再次冲击侧翼。
血腥的厮杀迟钝了感官,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样的选择,让他们不经意间同正面主攻的步跋子阵势割裂开来!
永兴军收缩战线,用刀车、拒马塞住被突破的栏栅,可还是有更多的地方被西夏骑步军突入,便只能用甲士列阵顶上!但,宋军弓矢之利也被发挥到了极处!
就在这战局危殆的关头,大队大队的民夫靠人拉肩扛,把大捆大捆的箭簇、弩箭给转运上来。
青化与延安府的交通连接线没有被截断,甚至连轻骑袭扰都没有,以至于厢军、民壮甚至可以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直接开赴战阵,而占据地势之利的宋军,更能够源源不断得到来自后方补给。
这战事的天平,从某些角度上来看,一开始便不再公平,它已不是血肉与决心的对抗、厮杀,转而变成了钢铁对血肉的单方面屠戮!
为此番决战,顾渊一纸手令,几乎将延安府里囤积的积年军器全部拿了出来,堆砌在此。
战至后来,大量厢军民夫都被赶上高地,填入愈发紧张的战线。西北民风彪悍,即便只是些普通民壮,多少也加入过弓箭社受过训练。
眼看着西夏大军扑击上前,那些被激起血腥的民夫厢军,在转运军资之后也是将头顶毡帽往地上一摔,一个个大吼着:“直娘贼的,老子不下去了,便与那些军爷一起死在此处吧!”
而后,他们执弩持弓,列于甲士阵后,向那些潮水样攻上来的西夏人射出仿佛无穷无尽的箭雨。
换做是靖康之前的大宋还有西军,是绝对无力支撑以此等烈度的消耗进行战争的。
只是建炎军改之后,顾渊为调动起整个帝国的力量、建立起超越时代的后勤参议制度,让这样毫无战争艺术的物资战成为了可能!再加上江南财阀极速扩张的军工产业和大力扶植的海外贸易与扶桑列岛开采带回的白银流入——倾国之力,方才支撑着他这位权臣,能够在金、夏两国面前,展开这等泼天箭雨!
尤其是在泼喜军被李彦仙的反冲锋给摧垮之后,西夏大军实际上已丧失了对抗宋军远程火力优势的最后手段,以至于打到后来,眼见着铁鹞子冲突不进,步跋子难越雷池,那些厢军民壮,干脆将成捆的箭簇堆在自己阵前,而后捡起自己转运上来的弩机弓矢,挤在高地或者站在大车之上,向着敌军,只囫囵描个大概便发箭出去!
……
而在战场中段,鄜延路的阵线经过最初的苦战,此时已是势如破竹!
吴玠手中握着西军最为精华的三万兵马,像是一柄重锤,恶狠狠地砸在了嵬名察哥的侧背之上!而这一击——几乎打断了西夏大军的脊梁!
嵬名察哥立于楚人山西北侧一处稍矮的高地之上,眼看着吴玠大军如黑色潮水涌动着卷向前锋步跋子的侧背,却已经毫无应对之法!
机动性最强的铁鹞子被他们用于对赌能先击溃宋军弱侧,却不想这大白高国引以为傲的镇国之军居然在永兴军阵前冲入多轮未能破阵,耗尽锐气不说,还被隔绝于战场最西翼,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调度过来,应对吴玠打出的凶狠凿击!
危急时分,嵬名察哥没有半分犹豫,将手中充作预备的最后万余人马投入山坳战场!这位西夏名将,妄想着通过侧击拦截吴玠的攻势——或者至少拖延他们的步伐。可那些兵马,在鄜延军锐不可当的攻势面前发挥不了半点作用。甚至于吴玠只分出最右翼的十余个宋军指挥,便轻易拖住他们,而主力却向着步跋子的侧背席卷而去。
已是疲敝之兵的步跋子当然注意到了侧翼威胁。只是混战之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调整如此庞大的阵列转向,更没有人能够挽救这场即将到来的崩溃了!
……
顾渊扫视着整个战场,御营精锐、西军士卒,已毫无疑问取得了战场优势!
金、夏联军,已经被他们的突击彻底截断。
狼背岭上,最后的女真守军摇摇欲坠,楚人山下,吴玠手中精锐正对西夏军进行决定性的包抄,将步跋子彻底打垮不过是时间问题。
甚至于西夏皇帝纛耄都从对面高地上退走,仿佛是已经认命。
“愿赌服输了么?”他轻叹一声,唤来一员参议,声音淡漠,“——让刘国庆扫荡西翼铁鹞子吧,虎翼军去增援东翼,告诉赵子彦,将曲端那混账给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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