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寨原是个庞大繁荣的寨子,早在两年前就被当地土寇攻破,寨内乡民们被屠戮一空,成为了一座残破空寨。
尤其是四处流民来回扫荡,寨内早已空空如也,圩墙残破倒塌,几乎没什么防御力。这个寨子现在成为了匪窝,寨内来来往往全都是土匪,大小匪徒居于街巷之内,一时间看上去颇为热闹。
寨内全是匪徒,有的咋咋乎乎,有的骂骂咧咧,装备服饰也都杂乱不堪,不过这些人不论是老贼还是从贼,个个都满脸的凶残和戾气。在一些街巷之内因为财务争夺时不时爆发斗殴拼杀之事,也有女子哭泣哀叫,却是匪徒掳掠而来的女人用来玩乐。
胡家寨内主要有三支实力庞大的匪徒,其中是以“老夏好”最为实力强劲,人数有上千人,其中老匪就有两百多人,更有二十骑马兵,余下两支则是“射破天”和“一斗米”,两家合起来也有一千多号人,老匪两百人,其余则是各处跑过来搭伙凑热闹跟着摇旗呐喊打顺风仗的小杆子盗匪。
现在的胡家寨共有两千五百多号土匪,个个都是群凶极恶之徒,几乎半个徐州境的匪徒全都汇聚在此。
在胡家寨最大的一处垮塌宅院内,各匪领头之人都聚集在这里,坐在上首一匪虽年过半百,但他身体粗壮,宽肩厚背,满面风霜之色,看样子是个过惯了跑江湖的糙汉子。
这匪便是“老夏好”的当家头目夏双勇,此人打小就好勇斗狠,十一岁便开始杀人,尤其是他们夏家是积匪家族,他便接手下了夏家的职业土匪身份,夏双勇当匪多年,尤其是心狠手辣,兼狡诈多谋,江湖经验丰富,又有徐州城内其大哥夏一德白道上财力人脉上资助,势力越卷越大。
夏双勇在外只以“老夏好”的名头活动,大部分人都是其名号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徐州大豪强夏一德的亲弟弟。
堂下前列左右坐的则是其余搭伙的两位当家一个诨号“射破天”,一个叫“一斗米”,常言道相由心生,二人面相凶狠,特别是杀人甚多,身上血腥气味浓烈。其余则是各小杆子盗匪头目和匪徒堂口的军师、管账、巡查、哨探等部众。
“唏律律~”
宅院门外一声高亢的战马嘶鸣,一骑士急慌慌冲了进来,众匪瞧见,这是“老夏好”堂口的哨探,这哨探一进来焦急禀报道:“禀当家的,禀各位老大,大事不好了,小的在外巡探发现有一股官兵朝我们胡家寨来了。”
“什么?”
夏双勇惊得站立起来,他急声问道:“哪里来的官兵?多少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那哨探道:“回当家的,小的粗算了下,官兵来了有五百多号人,看他们的旗帜写的是“陈”字,距离俺们这里还有三里多地。”
众匪一听官兵来了才五百多人,都放下心来,信心大增。
“娘了个西比的,官兵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五百多人就敢来打老子们的寨子,老子们这么多人一口一个唾沫就能将这点人淹死。”说话这人是“射破天”,此人性格粗鲁,粗鄙不堪,满嘴的污言秽语骂道。
“射破天说的对,俺们虽是匪,但也不是没正经打过仗,往日里的火并拼杀可都是家常便饭,就连一些弱小官兵俺们也不是没打过,现在俺们这么多人要是逃了,道上的兄弟们可是要从裤裆缝里看俺们了。”
又一匪跳将出来鼓劲说道,这是“一斗米”,这匪同夏双勇一样都是积匪家族出身,这里面就属他残忍好杀,夹山村惨案这人将好多女子糟蹋完后,还兴致勃勃地用草谷上的石碾子将这些可怜女子全都碾成肉泥。
也有一些小盗匪头目建议直接开溜,毕竟他们是匪,天然畏官,见了官兵哪有不跑之理,说出去也不丢人。
众匪争执不下,全都看向夏双勇,毕竟这事是他牵的头,也属他势力最强。
夏双勇心中沉吟:“定是永安守备陈诺的部署。”想到此夏双勇心中有些兴奋激动,看来当日的密谋已经成了,只要今日彻底打败这支部队,那他陈诺实力大损,兄长再在城内望官府上面运作一番,定叫这陈诺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若是这陈诺亲自带领这支官兵进剿,杀了他更加省事,但他夏双勇也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大败这支进剿的官兵。永安守备的官兵勇猛精悍,年初可是斩首了上千土寇,夏双勇虽然心中打鼓,他现在有这么多人,用人数堆也能堆死这五百人。
夏双勇下定决心,洪声道:“打!一定要杀败这股官兵,只要杀败了这批官兵,徐州西境娘们钱粮任我们取。”
……
崇祯十五年七月一日,胡家寨外。
乞活军五百多人对战恶匪夏双勇等两千五百人。
此战,乞活军四总、五总把总蓝田、林光祖带领战兵五百二十余人,内有刀盾兵一百二十人人,铳兵两百人,长枪兵一百八十人。
乞活军战兵花队列战,盾兵战立一排,后面是三排火铳兵,最后面是长矛兵战立两排,列阵一百二十人长,宽六人的阵列。
咚——咚——咚——
总内金鼓重重敲响起来,沉闷激昂但富有节奏。
“前进!”呛啷一声,阵内高坐战马之上的四总把总蓝田拔出腰间佩刀,刀尖向前一指高声喝道。
“前进!”作为指挥副手,五总把总林光祖同样重复着命令。
金鼓节奏敲动着,五百二十余人都随着鼓声整齐前进,鼓点每次落下,众将士便脚步大力踏下。
轰轰……
乞活军徐徐而来,前方盾阵高大竖立,后面什么情况都看不到,只能隐约可见火铳和长矛上的金属寒光和将士们头顶红笠军帽上的如血红缨,起伏飘动。
王百年也同样居在阵中,他作为长矛兵乃是最后排列阵,看着四周皆是自己的袍泽兄弟,金鼓声阵阵敲击在他的心头,震人心魄。
王百年被激得心潮澎湃,脸色潮红,他的两颊甚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都还在抽动着,面皮看着一抽一抽的着实好笑。不过现在无人仔细看他的脸色,队伍内有一大半都是同他一样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
这些人因为激动、害怕、紧张都神情各异,有的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祈祷什么,有的则是无意识的狂吸鼻子,也有的同王百年一样面皮抽搐。
队伍中的伍长、甲长和队官在行进中安抚着新兵,王百年这个甲中只有他的伍长和甲长潘板凳二人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看这二人脸色入常,甚至还隐有兴奋雀跃之意。
潘板凳不同其他甲长一样好言安慰,他大声道:“等会打起来都给我好好杀贼,谁要敢畏战或者掉头逃跑看我饶不了他小子。”
“听见了没有?”
王百年同甲中其他兄弟涨红了脸吼道:“听见了。”
这甲一声吼惊动了他们的队官谭千城,谭千城看到适时鼓劲道:“贼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大伙将平日里的训练战力发挥到一半就能杀败他们。”
王百年听见这话将信将疑,但是他平日里十分信服自家的队官谭千城,他觉得自家的队官是个了不起的能人。
暂时按下疑惑,王百年紧握手上长枪,努力平缓着战前思绪。
乞活军列阵整齐逼近,轰隆脚步整齐踏动,前面盾阵如墙而进,带着山岳般压迫一切的气势。匪徒们都默默咽着口水,眼神惊疑不定。
这边的匪徒乱哄哄列着,根本没有丝毫阵列可言,都是各家的头目领着自家的兄弟抱着团,相互争夺占据着有利于他们的阵势。
一处高坡上,夏双勇看着自家乱哄哄的阵势紧皱眉头,再看对面官兵如山结阵逼来,不论如何官兵们那股子气势还是惊人的。夏双勇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但是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他传令让各家挑选“有苦的”冲阵。
“杀官兵啊!”
呐喊声中,烟尘腾起,人头涌现上千匪徒闹哄哄的往前冲去,为首的是五六个“有苦的”,这些“有苦的”是匪徒中的黑话,意思的最有胆量的,冲在最前领头的土匪,职责类同攻城的“先登”,往往挑选敢死之徒来引领后面人拼杀,增添士气。
这些“有苦的”挑选出来被承诺战后有大量赏赐,掠夺来的财务和女人任由他们分配挑选。
这些“有苦的”边跑边鼓励道:“弟兄们,杀了这帮官兵,夺了他们的兵器,让他们知道我们徐州好汉的厉害。”
“那帮豆腐渣的官兵,不用怕,一冲就散,根本就不敢与我们博战。”
里面“有苦的”也不乏有曾经逃窜出来的官兵或者是和官兵打过仗的老匪,他们对徐州境官军的战力十分清楚,很多时候还没冲到面前那些清兵就溃散了,根本不敢与他们贴身肉搏。
只有一个“有苦的”脸色灰白,跑起来动作缓慢迟疑,他看着对面如墙逼来的官兵,神色十分复杂异常,眼中又惧又恨:“是乞活军,是乞活军,是那天杀陈诺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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