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后阵之中,镶蓝旗牛录章京逊塔用力握紧手中的缰绳,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咬牙狞声骂道:“可恶的南蛮子。”
对面明军的火铳如此威力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更可怕的是这支明军利用优势的兵力侧射他们盾车后面的战兵。
盾车后的甲兵们损失惨重啊,原本八十名战兵现在已经死伤了一半,内中步甲也死伤了二十人,逊塔心头滴血,他整个牛录才两百战兵,现在一下就损失了五分之一。
对面的明军太顽强了,铳炮打射有序,而且悍不畏死,他前番跟随大队攻城,城上明军也用小铳炮,但明军往往在一百步甚至二百步开外就迫不及待开铳,这样的准头根本打不中盾车即使打中了也破不开盾车的坚固防御。
而面前的这支明军,火炮居然硬挺到七十步才开炮,甚至到了四十步在他们弓手的强大重箭威胁下,明军炮手拼着伤亡依然死战不退。
真是拿火炮当做火器来使用了,这样的血拼战法逊塔还真没见过,坚忍程度和他们大清兵又得一拼。
他主攻正面,若是正面那两辆盾车没有被明军火炮摧毁的话,他牛录中的勇士们也不会都拥挤到余下两辆盾车后,即使明兵侧射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伤亡。
哒哒马蹄声,在左翼指挥的苏拜奔到了逊塔面前,他当下劈头盖脸,带着怒气问道:“逊塔章京,这仗还怎么打?我左右两翼的部下损失惨重,已经死伤三十多人了。”
苏拜应逊塔相邀南下永安城,为的是建立军功,掳掠人口财物,可不是打败仗折损部下的,这自然而然将怒火冲向了邀请他的逊塔身上。
逊塔心头微恼,但苏拜是他邀请来的,他也不便发作,勉强支起笑脸回道:“苏拜章京别生气,现在我们已经费力挺到了明军阵前,眼看就要破掉明军大阵,现在撤兵可就是前功尽弃,先前的折损的勇士们可都白死了。”
苏拜脸色阴晴不定。已是认同了逊塔的说法,强烈的不甘吞噬着他的内心,他们大清军骄狂惯了,折损这多就此退兵任谁也不甘心,战后必定会受到旗内严惩。
逊塔看到苏拜脸色趁势鼓劲道:“必须消灭这支精锐明军,将来我们大清若是想入主这花花中原,为子孙后辈计,当尽可能剿灭这关内潜在的敌人。”
苏拜听到不以为意,逊塔的心思他知道,连番对明作战的大胜利,已是让清国诸人升起了窥伺中原,占据汉人江山的心思和筹划。
逊塔就是其中一个,但是苏拜心不志此,他年纪稍长心力不足,一直秉承着强盗的心理,每次入关多抢掠一些财帛女子就满足了。
但是想到就这么灰溜溜退却苏拜也心有不甘,他狰狞着脸道:“那就打吧,必须消灭这支明军。”
“好!”逊塔精神一振当即道:“那我们再派人手上去,一定要攻破明军阵列。”
他对苏拜嘱咐道:“这次我的牛录主攻明军中阵,只要苏拜你的牛录牵制住左右两翼的明军即可,等我破掉明军中阵再回兵左右攻击左右两翼明兵。”
苏拜神色稍缓,逊塔部主攻,定然出死力,而他的牛录只需牵制住左右两翼,这可以接受。苏拜郑重点头又拨马往左翼而去。
逊塔下定了决心,扭头森然喝令:“纳布绰,你领着剩余的步甲再填补上去,一定要汇合托津将明军中阵攻下。”
名叫纳布绰的清军官也是名步甲拔什库,他听到逊塔命令犹豫了一下,牛录内步甲也就七十人,前面托津带走了四十人,可是结果已经看到了,步甲伤亡过半,余下了二十人,若是再把这剩余的三十名步甲拉上去,万一有什么不测,那整个牛录的步甲算是全完了。
不过感受到逊塔阴冷的目光,纳布绰也不敢说话,只能依令领着剩下的三十名步甲冲上,他先汇合盾车后面压阵的旗丁战兵,在接应前面拼死的托津等人,计有八十名未披甲旗丁,五十名布甲,一百三十名清军全力攻击。
到了此时,逊塔身边除了十七个马甲,由一个分得拔什库统领外,剩余的就是部分余丁和包衣跟役,他的战兵全都押了上去。
……
“杀!”
此刻清军拔什库托津嘶吼着率领众清兵拼命冲击,他们边冲锋边疯狂射箭,皆是近射的披箭,掏档子箭、月牙箭、大礼披箭,各种奇奇怪怪的重箭呼啸射出,死神一般的黑线飞掠在乞活军阵中。
这些重箭蓄能大,动力足,射出的重箭又稳又准又狠,三十步的距离,即使乞活军中铳兵在大盾掩护下也有中招者。
此时的乞活军正面军阵的铳兵不再打排铳,毕竟清兵冲得太近,威胁更大若是再次打排铳战术太死板,铳兵们的射击准头和闪避能力将大大下降,是以全部自由射击。
众铳兵自由射击也有章法,甲哨一总两队火器兵,一百多人,以伍为单位,五人中有一人射击,余下四人火铳专供给射击之兵用,提供连绵不断的火力。
两盾中一人肩宽的缝隙间,一兵半蹲着,他探出火铳就将一个冲锋在前的鞑子打翻在地,他扭头正欲去后面伍内兄弟传递而来的火铳,就听见身后大呼提醒。
“小心!”
他忽地感到头顶风声顿起,头刚刚一侧,一柄沉重的铁骨朵就砸在他的头顶之上,他的铁笠盔被砸的凹陷,手上的火铳抛出,口喷着鲜血就是踉跄摔倒。
“伍长……”身后众兵大叫。
另一个射击位上的甲长没来得及悲痛,看到大呼:“袁大同,你顶上。”
“是!”
一面容朴实的火器兵听到一愣,旋即大声应答,紧握着火铳填补上去,看着自己还在呕血的伍长被抬了下去,任谁都看出活不了了。
袁大同紧咬牙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是他入乞活军几个月以来最大的一场恶战,敌人就是凶名赫赫的鞑子,但他浑然不怕,因为他是一总火器队最精锐的火器“果毅锐士”。
看到自己的铁骨朵砸死了一个可恨的南蛮铳兵,清兵莫尔根信心复振,他正欲从右侧箭囊取出重箭射箭,就听见脚下的海螺音再次滚滚而过。
莫尔根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身上的凶蛮、勇武、残暴戾气被激发出来,这已经是第三次吹螺了,这意味着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决战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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