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武宁门后乞活军大队行进在徐州南大街,南街是徐州城主城干道,将整个徐州城东西分为两面,徐州西面有按察分司、军器局、养济院和彭西书院,徐州东面则是官衙主要坐落之地,有徐淮兵备府、徐州州衙、户部分司,以及由原守备府扩建成为的徐州总兵府。
徐州总兵府坐落在徐州东南方向,而在徐州东南角则是小校场,那里有驻城官兵的营房和校场,用于城中驻兵居住和操练。
进入南街,东北百十步处便是徐州城著名的鼓楼,这徐州鼓楼分为上下两层,近有十丈高,顶部重檐构造,整体结构为砖木,是徐州城内最高,最具地标性的建筑,登临鼓楼可一窥徐州城大半之貌。
南街道路同样拥满了百姓,两侧的茶楼、酒居、屋舍窗户全都打开,百姓们都探头张望着,鼓楼也是人满为患,不过这里多是达官贵人和一些读书人。
大兵整齐大踏步行进在南街街道上,最前旗帜招展,其后鼓乐齐鸣,新任徐州总兵陈诺骑着青色良驹在众军将簇拥下驱马前进,威风不可一世。
“那便是徐州总兵陈诺了嘛,果然是本朝年纪最轻权位最贵的领军大将,倒也颇有一番风彩。”
鼓楼二层中央,一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说了话,他身穿交领青色棉袍,外罩着黑色狐裘大衣,头顶戴着暖帽,手中拿着袖炉御寒。
中年人留着三绺长须,眼睛深邃有神,风姿卓然不凡,颇有名士之姿,他居在鼓楼中央,似被众人众星拱月捧着。
“是的父亲,他便是陈诺,孩儿半年前也曾在徐州州衙门前见过他。”
说话之人是站在中年人旁侧的一少年人,他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白皙俊秀非常,脖颈间围着羔裘,戴着耳帽,看其面容与中年人有七八分的酷似,二人站在一处明眼人都能瞧出这是一对父子。
少年人正是名动江南的神童,松江华亭人氏夏完淳,而中年人正是其父夏允彝。
夏允彝在文坛颇具盛名,善文辞,著集颇多,他曾与杜麟征、陈子龙等人共同创建了大名鼎鼎的几社,不单是名士,夏允彝还是朝廷命官,曾任福建长乐县县令,他能体恤民间疾苦,革除弊俗,惩办豪猾,闽中称为“神明”。
时任吏部尚书郑三俊曾向崇祯帝推举廉洁奉公、才干超群的知县七人,夏允彝名列榜首,名字还被崇祯帝亲自写在了龙椅后面的屏风之上。
可惜皇帝正要起任夏允彝时,夏母去世,夏允彝不得不回家丁忧守制。
夏允彝虽然丁忧但仍旧是朝廷命官,随时便被起复,于家中守丧期间密切关注天下大势,朝中局势。朝政糜烂,接二连三的败报让夏允彝忧思如焚,为此他不得不四处奔走以求复官,为朝廷尽一份心力。
朝中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管得着一个小小县令的起复任职,夏允彝往京师活动不成便奔往了邻近的南京应天府,拜谒了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
史可法这个兵部尚书是个空架子,尚不能安置,夏允彝便千里迢迢北上淮安,去那里拜访漕运总督路振飞。
前些日子往总督府拜访完路振飞之后,听说徐州总兵官新官上任,夏允彝便在儿子夏完淳的建议上沿着运河北上抵达徐州城。
夏允彝旁侧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饶有趣味向夏完淳问道:“端哥儿既然认识这陈诺,那你便说说此人如何?”
夏完淳细长的双眸眯起,幽幽叹道:“徐叔父,怒侄儿眼拙,实在看不透这陈诺,我只能说他深不可测。”
“哦?”
中年文士讶然看着夏完淳,他这个好友爱子天资聪颖,早慧,5岁读经史,7岁能诗文,9岁写出《代乳集》。允彝出游远方,常带完淳在身边,使他阅历山川,接触天下豪杰。初受知于复社领袖张溥,十二岁起,从陈子龙为师,在文章气节方面,深受二人熏陶。
可以说夏完淳学识非常,休看他只有十四岁,心智成熟已如常人,高谈阔论,讨论时政往往能语出惊人。
中年文士名叫徐孚远,家世显赫,乃是明朝内阁首辅徐阶之弟徐陟的曾孙。他与夏允彝是至交好友,共同创立几社,徐孚远在明末文名甚著,是文坛中有名的诗人,其诗风苍劲雄浑,豪宕忠义之气贯注其中,擅长以壮语写悲情,面目鲜明。
可惜徐孚远敏锐力学,功名之路却不顺畅,去年才得了举人功名,今年会试落第,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
此番同好友夏允彝游历拜访朝廷督抚大员,也是存了谋求差事报效国家的心思,他是举人功名,官员求职都是待补,所以同夏允彝不同,他求的是入幕参赞的差事。
徐孚远低头仔细瞧着南街大道上一列列一行行整齐行进的官兵,他们甲胄鲜明,武器精良,行进中保持着军伍的严整,让人赏心悦目。
更重要的是这支官军每个官兵都有着一股昂扬自信的气质,朝气蓬勃,更兼有沙场历练的彪悍杀气,真是一等一的强军。
徐孚远大声赞叹道:“此等强兵实乃老夫生平罕见,当年戚少保麾下的兵也不过如此吧……”
夏允彝也是点头道:“这支强军便是他陈诺接连高升的依仗,观其兵马却不似是我等听闻的那般残酷好杀的军阀之伍。”
陈诺声名在南直隶也是大名鼎鼎,不过多是恶名,传言此人残酷暴虐,肆意屠杀百姓,打劫富绅豪强,掳掠钱财,实是一个跋扈无状的粗鄙武将。
他们一众人等在徐州也待了两日,陈诺的声名却比他们听到的大有不同,当地百姓恨不得当陈诺视若神明,今日又见到其本人和兵马,夏允彝等人心中成间弥消大半,心中好奇疑虑却深深加重了。
瞧见爱子夏完淳仔细端看着南街上的兵马,眼中有着揣摩好奇,夏允彝抚着长须思忖着,爱子自小好诗文著集,近两年却也好研习兵书,对兵事颇感兴趣。
值此乱世,其子存有大志,有心效仿卢象升、孙传庭等文臣武将,以军功封爵,匡扶大明,还天下以太平。
看到陈诺的兵马,夏允彝考察陈诺之心更烈,新任徐州知州凌濛初是他好友,今晚特意宴请陈诺一干军将接风洗尘,同时还邀请了自己一众文士。
与一众武夫丘八同席,夏允彝原想着拒绝,此刻主意已经改了,他想认识认识这位徐州总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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