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可以,在老夫面前可过不去。向学之心比其坚定者,不计其数,诗书之才比其高远者,多如牛毛,于家为何不收那些人入门?这背后之事,老夫不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但正所谓人心自有公道,于家在龙首州士林之地位得来不易,不可轻毁。老夫是为了你们好,此事作罢,我等依旧共尊于家,你若一意孤行,老夫也可向你表明态度,老夫坚决反对。”
叶家父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于宗固也看着这位楚宁县令,觉得此人似乎比传言中要更厉害一些。
他这般想着,就听见了又一阵马蹄声,而后夏景昀居然亲自站起来,迎到了大门外。
众人的心头升起一个念头:于家这下难办了。
而没过多会儿,外面又响起了另一声唱名,“萧家二爷到!”
人都到齐了,时间也来到了仪式之时。
“犬子鸣凤,自幼喜读诗书,勤学不缀,经年亦有所得,今承蒙于家青眼,愿收其入于家书院,成为于家文脉嫡传,此乃犬子之大幸,亦是我叶家大事,能得诸位之贺,感激不尽!”
他呵呵一笑,“四大家族,萧家掌政,胡家多财,于家习文,叶家拥众,各安其职,互不相干,多好啊!非要这么一搞,难免会让人多想,这不是破坏这龙首州难得的安稳局面吗?你这让我们怎么办?依我看这事儿就听丰德先生的,这师啊,就别拜了,大家难得齐聚一堂,好好喝个酒,不就挺好的嘛,皆大欢喜是不是啊?”
夏景昀悄然琢磨着,而走进来的萧凤麟,做派也的确很符合一个富贵闲人的风范,穿金戴玉,走进来先向夏景昀这个钦差行礼然后乐呵呵地朝着众人拱手,感觉像是来视察产业的一样。
众人言笑晏晏,传出阵阵爽朗的欢笑声,就仿佛这是个合家欢的宴会场,看不出一点水面之下龙首州顶级势力之间的暗流涌动。
外面一声唱名,厅中众人扭头,不多时便瞧见一个中年男子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你这话说的,这种事情不让大家见证,今后很多人都不认的。”
二人抱拳离开,临走前,叶红鸾看了一眼大兄,目光中是浓浓的关切。
而世事往往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来了。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完。
白云边的输出还没有停止,接着又指着另一个人,“还有你,质问叶公子有什么本事能被于家看重,收为嫡传,那人家能告诉你吗?哪个大家大族,高官权贵没一套自己的选人标准,识人之术,那都是人家的不传之秘,凭啥跟你说啊?而且这是单独收徒,又不是公开考试选拔,人看重哪头,用得着告诉你吗?当初德妃娘娘在泗水州省亲,怎么就慧眼识人,把当时还一无所有的夏大人认作了义弟呢?你不懂,你不懂就对了!等你懂了,你就是这样的大人物了!”
叶文和后撤一步,将地方让给于宗固和儿子。
两年前,要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设计陷害羞辱;
司仪便大声喊道:“行拜师礼!”
跟丰德先生素未谋面的夏景昀难道也有办法让这样的人改变主意吗?
龙首四大家族之一的胡家二爷缓缓笑道:“既然丰德先生都这么说了,我看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一时间,整个厅中,闹嚷嚷的。
别看胡家二爷这番话跟闹着玩一样,但他的地位摆在这儿,这样的人直接公开地说着这样的话,释放出的信号可值得许多人揣摩。
夏景昀的目光望向一旁,就在紧挨着他们的地方,有几排椅子,那儿坐着好些书生和大儒。
于是陆续便有好些人也附和着,要不就别拜了之类的话。
夏景昀闻言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头却是微微一动。
四大家族之中的另外三家,也都派出了极具分量的代表。
他的确没想到,那些暗中反对此事的人,竟然能请动丰德先生这样的老前辈出山。
他看向夏景昀,夏大人啊,你还能有动作吗?
夏景昀却只是仿若无事地坐着,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叶鸣凤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嘴唇,情绪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如同中京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一样,他们通常都不会亲自下场撕咬,而是各自放出豢养的猎犬凶兽,忠诚地执行他们的指令,然后在胜负的关键时刻,云淡风轻地压上自己那关键的筹码。
“竟然是丰德先生?我还以为他是来给于家助阵的,怎么他也要反对此事吗?”
难不成觉得这事儿不足为虑?
叶鸣凤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就在家中的拜师,依旧会招来这么多的非议。
“还有你,说什么于家主动来到叶家收徒,就是屈服于叶家的权势,就是谄媚!你脑子怎么长的?你是觉得当先生就要高高在上,就要趾高气扬?再者说,于家身为大儒世家,叶家虽为一地豪强但在文脉之上却远远不如,你觉得叶家公子拜入于家,是该谁高兴,该谁庆贺?要是于家大张旗鼓地来办这场拜师礼,那才是真的谄媚,真的丢人呢!”
叶鸣凤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听着众人的反对,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中。
他们身上的儒衫夏景昀很熟悉,他们这个人群夏景昀也很熟悉。
“荒唐!”
他于家可以不在乎胡家的看法,但却没办法不在乎士林的舆论。
他当先朝着夏景昀行了一礼,半点不见害怕的,甚至带着几分趾高气扬。
他原本以为萧凤山会派一个他自己的心腹手下之类的前来,没想到居然派的他二哥。
这位,怼不动,也不敢怼。
于宗固也抿着嘴,当前的情景,的确让他也有些骑虎难下。
就在于宗固心头疑惑并微恼的时候,一阵马蹄声陡然响起,而后浑身浴血的陈富贵和一身红衣的叶红鸾一起走了进来。
萧家的大姐是先皇后,如今撑门面的萧凤山是老三,老二萧凤麟如今就是个富贵闲人。
但于宗固的脸色却依旧凝重,胡家的反对看似声势大,地位高,于家却并不在乎。
一阵闹嚷,来自于那些还不知道内情的参与者。
白云边的喝问带着今科二甲头名的光环,让那先前还趾高气扬的年轻人嗫嚅几下,回不了话。
白云边冷冷道:“你说这位叶公子最近流连花丛,不一心向学,谁告诉你这二者不可兼得的?若是不可兼得,风流才子这个美誉又是如何来的?在中京城有几个才名远扬的读书人不是青楼座上宾啊?连中三元的夏大人,那更是逛青楼都不花钱的人,你能说他不是一心向学,不是才华出众?你蓄意将这二者联系起来,以图中伤叶家公子,你是何居心?!”
一番酣畅淋漓的输出,让白云边的气场此刻高若青云,几个年轻人不敢与之作对,只好悻悻低头坐下。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且慢!”
就在这这时候,一个人,本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本着提前答应好的任务,站起身来,沉声怒斥,“今日群贤毕至,共襄盛事,此间竟能听见如此粗鄙之言,尔等是何居心!”
于宗固朝着老者郑重行了一礼,不卑不亢,“丰德先生,这是家父与晚辈共同的意思,也是于家书院集体的意思。”
白云边昂然而立,扫视一圈,看着那几个低头不敢与之对视的年轻人,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能说出这些粗浅言语,还要在这样的场合贻笑大方,还不给本官坐下!”
夏景昀颔首微笑,放你走了,你还敢回来,看来你是想学学你本家胡汉三啊。
“叶家和于家难道对这些事情没准备么,怎么临场发生这么多事情?早知道偷摸拜了不就行了?”
可丰德先生这样的文坛宿老旗帜鲜明的反对,却实打实地让于宗固心生忌惮,生怕一个处理不好,伤及于家根本。
老者叹了口气,“自古传学需有规矩,法不轻授,道不贱卖,于家书院为龙首州文脉之首,当为龙首州诸书院学堂之表率,此叶家子老夫亦有所耳闻,两年前欲拜入于家书院而不得,而后便意志消沉,自暴自弃,浪荡度日,为何如今,于家一改往日姿态,不仅要将其收入书院,还要列为内门嫡传,此事不合规矩,亦不合礼法,难以服众,还望于家收回此念,不要失了全州读书人之心。”
片刻之后,厅中众人,便瞧见夏景昀亲自把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走了进来。
还有些人在疑惑着这位值得夏景昀亲自出迎的人是谁之际,不等夏景昀介绍,堂中的书生、文人便齐齐起身,在于宗固等人的带领下,朝这那个中年男人恭敬行礼。
“见过立峰先生。”
这位中年男人,赫然便是如今的龙首州文魁,大儒吕立峰!
最近高强度码字,腰肌有些劳损,昨晚一时兴起,做了个腰部的锻炼,然后腰就扭了。站都站不起来,坐着都疼,只能半躺着码字,下午去找88号技师瞧瞧,这两天尽量不断更,但量可能就要小点,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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