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昀微微一笑,知道这几位都是老成持重的,骨子里也有儒家调和中正的性子,“严大人,若是与你相争之仇敌,在如今显然弱于你之后,开始讨好求饶,你会因此而放过他吗?”
随着距离中京越来越近,匪患几近消失,驿馆的档次和陈设也都好了不少,但是却再未见过如泽州石尚玉那般令他印象深刻的驿丞了。
待信使千恩万谢又诚惶诚恐地离开,姜玉虎拿着信纸,在脑海里想了一遍。
“是啊,一别十几年,如今终于可以时常团聚了。”她看着夏景昀,柔声道:“都是多亏了你。”
珠帘被拉开,露出德妃那张似喜非喜,似怨非怨的倾城面容,“白云边同意了?”
“既如此,那便随你。此事你盯着点,有什么情况自己拿主意就好。”
德妃的眼中泛起异彩,上前一步,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从鼻尖钻入,让她贝齿轻咬,生生停住了脚步。
二人起身,齐齐按着胸口俯身称是。
夏景昀微笑道:“礼节和待遇上,自有鸿胪寺安排,绝对不能亏待。其余的你放手施为即可,言语交锋也好,斗酒斗诗也罢,随便你。”
此番朝廷大赏功臣所赏赐的宅邸,基本都是来自于这批杀肥猪之后的收获,而这一处宅子,也被赏给了新晋御史中丞,淮安侯白云边。
万文弼呵呵笑着,“高阳既然算无遗策,他力主此事,我们要相信他嘛!”
夏景昀笑着拱手,“如此,便静候乐仙兄佳音。”
——
中枢小院,今夜轮值的是丞相万文弼。
薛文律打开一看,眉头展开,嘴角旋即冷笑起来。
白云边一脸纠结,“这种事情我没经验啊,坏了事怎么办?”
夏景昀在信中的忧虑跟他的担忧不谋而合,如此,他也可以放心去谋划了。
白云边终究还是屈服给了自己的桀骜不驯,“那我先说好,搞砸了可别怪我!”
夏景昀笑着道:“给你安排了一个好事。”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所以,眼下还有些拿不准。”
严颂文皱着眉头,“但是此番毕竟是我朝弱势,如果激怒了对方,恐难收场啊!”
他现在也改策略了,既然夏景昀眼下气势强,锋芒盛,他也不去公然对着干,就是捧着。
“二位也看看吧,看来南朝这一回是真觉得我们好欺负啊!呵呵!”
但没奈何这位伯爷运气不好,被当时的东方明举家抓进了东宫,而后又没在生死间做出正确选择。
“二位可有觉得这几个南朝官员的态度颇异?”
“我同意高阳的说法,北梁使臣远道而来,定然无法及时与梁帝禀报什么,所以一切方略都是提前定好的,我们不论是示弱还是无视或者打压,都不会影响什么结果,既然如此,为何不彰我中原正统泱泱大国之气度,也好让北梁蛮子和乱臣贼子知晓我中原并非无人!”
夏景昀心头一叹,抬起头,俊美的脸上挤出阳光的笑容,“阿姊放心,让他讨好人或许不能,但要让他得罪人,气死人,那是他再拿手不过的事情了。”
说着他递上一封信来。
“众鸟高飞见,白云自在闲,北风吹不乱,横绝众生巅。”
入京一年,中了科举,当了官,取了媳妇,封了侯,还挣来了这么大一栋足以传家的府邸,白公子志得意满,虽然父亲不在身边,但他还是决定,给父亲写封信报报喜。
这一笑便是百媚丛生,仿若春回大地。
耶律广德听完微微皱眉,“下官亦有此感,按说如今南朝内忧外患,他们有何底气敢如此轻慢我等?”
翌日,清晨。
严颂文苦笑一声,“若是高阳亲自出手,以他的本事,自然谁都有信心,但是白中丞.这到时候万一丢了份,他自己吃挂落事小,损了朝廷的颜面事大啊!”
元文景笑着道:“世子殿下与耶律承旨多虑了。两国邦交,虚张声势,胡搅蛮缠,示敌以弱,这些都是惯用招数,且都是虚招。”
姜玉虎点了点头,对亲卫道:“你给他安排个地方,好生休息一夜。”
薛文律领着使团众人走下马车,与鸿胪寺卿等人见礼。
万文弼不会放弃自己拍板的权力,点头开口,然后道:“那依照高阳之见,此事当遣何人做主迎接?”
“世子殿下,城里来了消息。”
只不过薛文律和耶律文德等人都再度从鸿胪寺卿等人公事公办的态度上印证了昨夜的消息,南朝这一回,是打算硬挺起来了。
白云边哼了一声,“你这激将法如此拙劣,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今日就要赶到中京城郊的驿站歇息,后日上午,便正好入城。
“啊,是敬德啊!今日你怎么还没走?”
一旁的御史大夫严颂文点了点头,“高阳初入中枢,或许还不清楚,通常中枢会分析对方来的目的,然后指定具体的策略,是捧,是压,还是别的,而后才交由具体的人员去执行。”
想到传闻中白云边那些奇奇怪怪的行径,德妃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提前来迎接的鸿胪寺官员也已经抵达,礼数周全地将其请了进去。
万文弼缓缓开口,主动为新人解释道:“两国之间无小事,接待琐事自然有成熟章法,但调子却是要一事一议的。”
德妃缓缓起身,华美宫裙在身上勾勒出完美而不妖冶的动人曲线,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婚事要不还是如期办了吧?”
“你这臭不要脸的性子也是真厉害。”夏景昀哼了一声,“此番北梁来使,中枢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做这个主持之人,接待北梁使团。”
“下官可受不起。”
夏景昀轻声道:“就如阿姊方才所言,不必这般言重。”
步履匆忙得仿佛在逃。
——
当日夜间,薛文律抵达了怀庆郡。
而城外十里,鸿胪寺卿领着一众迎接之人,从凉亭走到了道中。
【世之将才共一石,将军独占八斗。】
夏景昀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道:“北梁使团来了,朝廷自然要有个重臣领头接待,此番中枢定下的方略是压,要打压北梁使团的嚣张气焰,助长我朝声势,这是我好不容易替你抢来的位置。”
“卫大人的意思是,眼下我们本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处于弱势,好不容易因为咱们的提前安排,抢回几分先机,不能再示弱了,而是应当淡然处之,不冷不热,公事公办,以彰显我们的淡定从容,让对方更摸不着头脑,最后达成我们想要的目标。”
“呵呵,那是你手底下的人,你还不清楚?”
几个中书舍人以及他的心腹幕僚承担起了绝大部分的活计,将公文分门别类,做好批注和资料查阅,放到他的案头。
<div class="contentadv"> 他慢慢一本本翻看着,仿佛这个帝国的脉络都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并且即将随着他的决定而更改。
但是,在见了这个官员之后,薛文律却颇有几分暗自皱眉。
当夏景昀走进来,白云边屏退左右,惊讶道:“你疯了啊,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按照我们先前的分析,此番他们这么凑巧地这时候来这儿,定然是奔着雨燕州东方平的事情而来吧,我们能同意吗?当然不能!”
李天风的话很全面,将情况简明清晰地摆了出来。
休息了一夜,薛文律领着使团一大早便重新上路。
定西门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北梁使团缓缓到来。
元文景冷笑道:“南朝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都这个德行了,还想给我们摆架子?两国邦交,那也是从实力地位出发的,他们凭什么啊?”
所以,夏景昀的提议至少从最终结果上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因为,对方的反应竟全然不是自己所预想的那般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虽一切礼节都挑不出毛病,但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漠然。
夏景昀点头,“有太后懿旨,他为人臣,岂有不遵之理。”
说完,她便转身迈步离开。
夏景昀看着面露不解的众人,“咱们重新捋一下,眼下我们遭遇叛乱,丢了一州之地,而且是有边军的强大军州,而其余各地也有叛乱,可谓外忧内患,风雨飘摇。这是我们自身的问题所在,也是实打实的弱点。”
“老夫送送你吧。”
“那行!这事儿本公子接了!”
一身官服的白云边缓缓走到双方之间,看着薛文律,带着几分倨傲和冷漠道:“贵使一路辛苦,本官”
薛文律一个箭步上前,一脸欣喜,“素闻贵国夏大人诗才绝世,智谋无双,更兼治国安邦之大才,年仅二十便位列贵国中枢重臣,声震南北,本使何德何能,竟劳夏大人亲自来迎,不胜惶恐!”
原本热闹的场中,登时化作一阵死寂的沉默。
枝头上的几只乌鸦,瓜瓜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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