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殿下详细描述一下您当日所见之经过。”
景王便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话说了,不远处坐着的书记员默默记录着。
令狐衍又问了些别的,景王也都老实作答,毕竟真的事不关己,问心无愧,他神色也渐渐从容放松了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时候不早了,下官送送您。”
令狐衍站起身来,笑着宣告问讯的结束。
景王松了口气,同样起身。
“大人!”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一个绣衣使抱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大人,方才宇文府管事送来了一个盒子,说务必亲手转交给大人。”
令狐衍有些无语地瞪了一眼这个手下,这种事情也不知道看看场合,但话已经说出来了,他只得拉着景王一起,“这宇文家与本官素无瓜葛,给我送什么东西!殿下,一起看看?”
景王连忙摆手,“本王向来不沾俗务,绣衣令自行处置吧,本王告退。”
令狐衍又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掉,当即摆手,“殿下这么说,那就是疑我了!下官问心无愧,殿下可要替我作证啊!”
景王闻言也只好点头。
令狐衍将盒子放在桌上,直接便打开了来。
“啊!”
哐当!
桌椅翻,人跌倒。
后退几步撞着椅子倒地的景王一脸惊骇,甚至都顾不上喊疼,指着桌子说不出话来!
令狐衍也神色阴沉地看着桌上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颗刚刚砍下来的人头。
一旁的众人都愣了,还是令狐衍亲自将景王扶了起来。
薛绎指着那颗人头,语气都开始结巴,“这这不是.慕.慕容”
令狐衍嗯了一声,神色中的阴沉转为凝重,“不错,这的确是慕容家家主慕容锤亲弟弟,振威将军慕容鞭。”
“宇宇文家送来的?”
“怕是要出大事了。”令狐衍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旋即看着景王沉声道:“殿下,请随下官入宫,一并向陛下汇报。”
景王也知道这事情不小,自己又恰逢其会,跑不掉的,也没犹豫,点了点头,两人便匆匆朝着宫门外走去。
虽然两人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可今夜的事情,依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他们的马车还未抵达宫门,就听令狐衍的手下禀报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消息:
慕容锤带京都卫围了宇文家。
令狐衍一面感慨着今夜怕是睡不安生了,一面心头又猛跳,风险和机遇一向都是并存的,自己在陛下心头挽回形象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他当即看着景王,“殿下,请你即刻进宫,禀报陛下,请他定夺,我立刻前往宇文府,看看能不能暂时稳住局面!记住,一定要快!”
景王也知道事情重大,手都在微微发抖,不敢耽搁,连忙点头。
令狐衍将马车让给了景王,自己下车骑着马就一路冲向了宇文府。
而此刻的宇文府门前,两拨人马正在紧张对峙。
宇文家豪奢的府邸前,上百名家中护卫持械据守,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发动。
沿着院墙,也站着手持刀枪的护卫,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风吹草动。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披甲持械的京都卫军士,更关键的是,他们手中拿着除开城中官军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大量拥有的东西:弓弩。
那雪亮的箭尖,在夜色中闪着寒光,威慑着宇文家众人的性命。
但宇文家众人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府中管事更是冷哼一声,“安东王这是要干什么?京都之中,擅自调兵,形同谋反,你这是要造反吗?!”
以慕容锤的身份自然不屑于跟一个家奴说话,一旁的亲卫当即冷声怒斥,“放你娘的屁!今日振威将军于城中遇害,京都卫有缉凶之责,追查凶手就藏于此间,速速交出凶手,否则以包庇罪论处!”
这就是慕容锤的倚仗,也是他敢于带兵围了宇文家而不担心出了大事的底气所在。
因为自己统领京都卫这个敏感的职责,先前那个幕后黑手就凭这个给自己下了套。
可有弊就有利,如今自己也能利用这个职责,光明正大地做自己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自己弟弟被杀了,脑袋都搬了家,自己都不能主持公道有所反击的话,不仅显得有些做贼心虚,更是坠了慕容家的威风!
宇文家的府门之中,几个壮汉缓缓抬出一张躺椅,宇文云靠坐在椅子上,姿态倨傲而不屑,冷冷看着慕容锤,“安东王,不要太过分了。”
慕容锤淡淡一哼,“交出杀害振威将军的凶手,本王自会率兵退走。”
宇文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本将差点死了?”
慕容锤不为所动,淡淡道:“那还真是挺不幸的。”
如果说之前他的确没有和宇文云争宠的心思,但在双方已经撕破脸皮的当下,他并不介意真的将宇文云踩下去。
宇文云手握着椅子扶手,眼神暴虐,“我是宇文家家主。”
慕容锤好整以暇,依旧不为所动,“振威将军乃是朝廷命官。本王只认国朝律令。”
宇文云咬着牙,“你是铁了心要跟本将军碰一碰了是吧?”
慕容锤哂笑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本王为了公务而来,交出凶手,以正国法!”
“我要是不交,你还敢破门而入不成?”
“你尽可以试试!”
宇文云的神色变得有些疯狂,就如同在那个风中暗夜,带兵冲向怯薛卫时一般,“拔刀!”
雪亮的刀身瞬间照亮了黑夜。
慕容锤也丝毫不惧,沉声一喝,“准备破门!”
“是!”
手下京都卫齐齐上前一步,声势惊人。
“安东王、虎威将军!听我一言!”
绣衣令从一旁举着手跑了出来,“二位皆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如此争斗,岂不是坏了和气嘛!”
他看着宇文云,“虎威将军,您遇刺之事尚未有定论,陛下已严令下官彻查,还望静候才是啊!”
接着他又看向慕容锤,“安东王,令弟遇害之事自有有司查探,自有陛下定夺,您是朝臣楷模,还望不要冲动啊!”
慕容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令狐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朝中高官遇刺,本王身为京都卫统领,自有缉拿凶徒维护治安之责,怎么能算冲动呢?”
这态度,显然是不打算善了了。
宇文云却也不是什么善茬,既然慕容锤不打算善了,他也半点不惧,“好一个京都卫统领,是不是坐到这个位置,就能肆意地带兵围了七大姓的宅子,冲进去肆意搜查啊?本将把话撂这儿,这府门今日你休想进去,要搜你拿着圣旨来搜!没有圣旨,立马给老子滚!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慕容锤这等见过风浪的人,心头最知道,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不要瞻前顾后想着留情,甚至于今夜趁着自己有大义名分,就让宇文云死在乱军之中,届时陛下只能选择依靠自己,神色之中闪过一丝狠厉,“举!”
身后的弓兵齐齐举起了弓箭。
而宇文云也干脆地开口,“拔刀!敢入府者,杀无赦!”
知道陛下即将到达的令狐衍急得直跳脚,一脸的忧虑,“哎呀,二位,你们这是何苦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声尖厉的喊声响起,“住手!”
梁帝身边大太监胡全的声音高高响起,令狐衍闻声低头暗笑,心满意足地演完退下。
然后便是梁帝雷霆震怒的声音传来,“你们是真的打算造反不成?”
在景王和胡全的陪同下,一身暗金黑袍的梁帝薛锐缓缓走到两边人马的中间,侧身看着左右两侧的刀兵,“朕就站在这儿,要不你们先把朕杀了?”
慕容锤当即跪下,连呼不敢。
宇文云也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
两边身后,响起了一阵阵的兵刃落地的清脆响声。
“你们都是朕信任的左膀右臂,今日之事,不仅是在丢你们的脸,也是在丢朕的脸!一个个的装得自己理直气壮的,这里面的门道谁能不清楚吗?”
梁帝骂了两句,想到此间人多眼杂,也不好多说,强压着愤怒,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明日朕在宫中等你们二人申辩,在此之前,谁再敢妄动刀兵,以谋反论处!”
北梁虽然接受弑君登基,但那是在你大局已定胜利在手的情况下,大姓之间为了利益的妥协,可你要没成功,那就等着被悉数抹去吧!
谋反失败者的下场,在任何一个皇权时代都是一样。
所以,梁帝这句警告不可谓不重,慕容锤和宇文云闻言都知道陛下动了真怒,当即领命。
梁帝看了看两人,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景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上车陪朕说说话。”
景王正要告辞回府,就听见皇兄的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你说说这两人?竟然闹到了刀兵相向的地步,还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真当整个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吗?”
看着震怒中的皇兄,景王只好温声劝慰,“皇兄息怒,慢慢调教吧,他们也确实各有原因,宇文将军险死还生,自然生气,安东王则是亲弟被杀,定然也是要做一番姿态的。”
“什么原因,我看他们就是没把朕.”
梁帝的话到了嘴边,想到此间是在马车上,四周都是护卫,又生生忍了回去。
越想越觉得,比起这些人的跋扈放纵,还是耶律石和镇南王叔好,懂本分,识大体。
虽然这一次耶律家有些僭越地放出耶律采奇的风声,让他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但相比起来,终究还是恪守着臣子之道的,哪像这些位,没一个省心的!
他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气,耳畔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令狐衍焦急的喊声。
马车缓缓停下,以为令狐衍是来邀功的梁帝掀开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事?”
但这一次,他却猜错了,令狐衍面色凝重,“陛下,收到凛冬城传信,平北王率两万白熊骑南下,如今已经出发了一日了!”
“什么?”
梁帝也瞬间面色一变。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兵部尚书裴世胜翻身下马,“陛下,兵部接到白熊骑军文,平北王完颜达率军入朝,恭贺陛下登基,今日午后已过黑石城。”
梁帝的鼻息瞬间变得粗壮了,“军文何在?”
裴世胜从怀中取出,双手递上。
梁帝借着火把的光缓缓看完,耳畔传来令狐衍低声的及时提醒,“陛下,此间人多口杂。”
梁帝心头一跳,脸上却适时露出微笑,朗声道:“好好好!平北王入朝,大事可定,朕无忧矣!”
他看着裴世胜,“裴爱卿随朕入宫吧,商议一下平北军如何安置等事。”
裴世胜心领神会,点头答应。
当马车缓缓前行,梁帝看着坐在对面的景王,一把将他扯到近前,附耳低声道:“明日一早,你亲自出发,出城二十里,立刻轻骑赶往怀朔城,告诉定西王,朕会立耶律采奇为后,让他耶律家荣宠如故,让定西王率控鹤军入朝!”
景王看着皇兄,却见他眼底神色幽幽。
这一刻,他真正明白,皇帝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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