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副使已经被扣押在了军中,枢密使裴世胜自己又不敢来,只好调了一个在枢密院任职的族人,带着队伍前往劳军。
“报!”
许多未尽之事,细节之处,也都被逐一安排、推演、确定。
身后众士卒也跟着转身,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仿如一道从北境刮来的风,在城外掠过,只留下些凌乱的草痕。
很快,裴世胜站到了他的面前,神色凝重,“陛下,完颜达尽起两万大军,朝着京城行来,已经在城下列阵准备。”
梁帝神色猛变,和裴世胜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之中都满是惊喜之色。
梁帝立刻起身,“备战情况如何?”
完颜达沉默无声,调转马头,朝着大营的方向驶去。
“臣在!”
梁帝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方才的念头,的确比起自己先前的设想又进了一步,挑动耶律石去压制完颜达,这样就连耶律石可能不忠的情况也杜绝了。
“你”裴世胜一甩袖子,“军国大事,岂能如此意气用事,如同儿戏!”
自己会不会睡着睡着,完颜达忽然就带着兵出现在自己面前?
宇文云闻言扭头冷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如何?难不成现在完颜达无诏率兵入京,就不算是谋反吗?本来就反了的人,还何须顾及那些?”
这一计,算是一石数鸟。
“臣在!持朕金牌,调怯薛卫,包围完颜家,不得放走一人,但无诏亦不得伤害一人!”
庆幸着一个夜晚过去之后自己还活着,同时又为自己堂堂皇帝居然要担心这些事情而烦躁。
望着裴世胜匆匆离开的背影,元宪焘沉默了片刻,笼着袖子,也慢慢踱着步子去往了工房。
本就已经密令定西王入京保驾的梁帝被这么一提醒,忽然眼前一亮,“定西王入京,则平北王的兵力优势便被抵消了。平北王若是老实臣服,则大事可定,若是冥顽不灵,则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朕便可居中制衡,从而占据主动。”
<div class="contentadv"> 他面露几分激动,赞赏地看着元宪焘,“元爱卿不愧为朝官之首,此言甚妙!”
“不可!”裴世胜也顾不得尴尬,连忙开口,“陛下,万万不可啊!如此行事,平北王不想反也得被逼反了啊!平北王若反,北境必反,届时天下大乱,本就动荡的局势恐有倾覆之虞啊!”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元宪焘主动开了口,梁帝自然点头,“自无不可。”
“慕容锤!”
“如今陛下初登大宝,他要么是想借朝中权力未定,陛下立足未稳之际,挟兵威以求取更多利益,趁机一改完颜家在七姓之中最末的地位。要么,干脆就是打着凭借兵权威逼,把控朝政的算盘。”
梁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宇文云终究还是收敛起来,不敢多说。
就在他一片患得患失之时,又一个内侍激动跑来,“陛下,定西王,到了!”
姜玉虎端起茶杯,缓缓润着,“就像你先前说的,要打就趁着这个机会打痛了,把屋子扫干净了,不然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再折腾就麻烦了。这些世家大族,还需要慢慢甄别,有的是不干人事的狗东西,只不过做得隐秘些罢了。等把这些杂碎都收拾了,雨燕州就没什么问题了。”
“陛下,其实完颜达此来,所为之事无非两个。”
自己要不要妥协,先用一些退让和好处安抚住完颜达?
至少镇南王是打不过的。
梁帝点了点头,“那边等着吧。”
忙活完了这些,他走到外面的亭子里,又重新泡了一壶茶,望着四周的春色,小口小口地润着,开始规划起了剩下的事情来。
在他身后,是一队约莫两百人的骑兵队伍,个个着甲,沉默无言。
此事甚大,不可能再由这两人直接就决定,须得上报陛下和太后,但是在通过概率极大的情况下,比如物资、军械、人员挑选等前期的准备可以先做着。
虽然早就想到了完颜达来者不善,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现实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因为,那是足足两万的白熊军,历经了北境的雨雪风霜,战力不是窝在京城的这些少爷兵能比的。
元宪焘缓缓说着,宇文云听完冷哼一声,“这不都是些废话么!”
梁帝默默看了一眼本该出迎阻拦的枢密使裴世胜,暗叹一声,纵然他是皇帝,他也不可能让一个七大姓的家主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羊入虎口。
梁帝看着争吵的二人,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等他出了大帐,便几乎是趴在马背上,逃也似地跑回了中京城。
姜玉虎看了他一眼,直接道:“让你大兄去烈阳关坐镇,我在这儿多留一个月。”
这高大将军,便是驻扎北境十余年,震慑大梁北境安稳了十余年的大梁平北王,完颜家家主,完颜达。
梁帝听完面色也是凝重,两万白熊军,如果真的打起来,输赢胜负不谈,对国力是多么大的损伤。
“臣遵旨!”
元宪焘欠了欠身子,没有居功,“都是陛下英明。”
那裴家族人到了军中,已经是快两股战战,等进了中军大帐,看着两侧持刀而立的白熊军将领,和上方大马金刀的完颜达,更是不堪,佝偻着身子,颤声道:“下下官,枢密都承旨裴德光,拜见平北王。”
“王爷,城门开了。”
虽然他急召了耶律石和控鹤军入京以稳固事态;
又让镇南王快马南下,换回雪龙骑稳固皇权;
接着又调和了宇文云跟慕容锤的矛盾,亲自视察了京都卫的防务;
最后还补充了怯薛卫,厚赏勉励,留作最后底牌;
但这么多的行动,也不能让他心中真的安定下来。
宇文云冷哼一声,起身道:“陛下,完颜达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依臣之见,直接将城中完颜家家眷尽数搜捕,押到城墙上,勒令完颜达孤身入京,若其不从,便悉数处斩!以儆效尤!”
裴世胜点了点头,“有了这个方向,咱们心里也有底了,哪怕完颜达狗急跳墙,京都卫和怯薛卫怎么都能坚持数日,等到控鹤军抵达。而后自可从容坐山观虎斗。”
就仿佛是在说,你若不引颈就戮,你的头颅我自取之!
别说身为天下至尊的帝王,就是一个普通权贵也忍受不了这等侮辱!
脑海中盘旋着这些可怕的念头,梁帝几乎是一夜不得入眠。
“元兄就是太谨慎,放心吧,此事必能顺利解决。先去忙了,告辞!”
只见连夜赶到的控鹤军已经在西城三里之外列阵,军容齐整,数量庞大,一眼望不到头。
姜玉虎将茶盏里的茶一口喝了,傲娇地摆了摆手。
完颜达看着他,神色冷峻而倨傲,“陛下怎么说?可是要寒了这些千里来贺的将士之心?”
此刻的城门外两三里的地方,一个满面胡须,身材魁梧的高大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城池。
高坐龙椅上的梁帝面色平稳,但心底却颇有几分紧张。
大太监胡全恭敬应道:“奴才在!”
“等我们的人头都被完颜达踩在脚底上的时候,那时候就不儿戏了!”
当这样的部队,这样的人,在这样一个关头,打着朝拜新君的名头,兵临京城,别说初登大宝的薛锐,哪怕是在帝位上坐了三十年的北梁先帝,心里怕是同样会有几分嘀咕。
胡全身子一颤,祈求般地看着梁帝,在梁帝冷面不语之后,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元宪焘呵呵一笑,“眼下诸事未定,咱们还得一步步走,你这个枢密使,可是地位尤重,千万小心啊!”
好家伙,我还没开口,你就先叫上冤来了!
而控鹤军的统帅定西王耶律石,却并未如完颜达那般挟兵威以自重,而是仅率了数名护卫,便朝着城门而来。
梁帝连忙下令开城,定西王成功入城之后,便匆匆登上了城楼。
一见面,耶律石便单膝下跪,恭敬一拜,“陛下,臣耶律石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梁帝看着他的鬓边白发,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心头甚至都涌动着浓浓的感动,伸手将他扶起,柔声道:“定西王,朕等你等得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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