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姑娘,是一对父母用他们生命做出的嘱托;
更是一对父母在生死关头,对无当军和他夏景昀的信任;
这一刻,整个场中,没有什么比这个生命更重要。
姜玉虎叹了口气,“情况有点复杂,你过来吧。”
夏景昀轻笑一声,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这么结实的肩膀,是不是觉得一拳就能打爆我这种绣花枕头的狗头?”
汉子登时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洪老爷方才也知道了消息,心头同样慌得一比,但是面对着盟友,他依旧强装镇定,“不会,此事甚是隐秘,动用的乃是铁杆亲信,他的妻儿都在族中,怎么敢招供!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说完夏景昀便也不睡觉了,同时他也不打算当人,去将两个属官从床上叫起,安排今日动工准备的事情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陈富贵。
——
洪府,洪老爷、洪府大少爷和洪家的心腹管家,三人已经枯坐了半个时辰。
空气中,也没有刑讯房中常见的血腥腐臭之气和暗无天日的氛围;
四周更没有其余犯人受刑时那摄人心魄的惨嚎。
那一尘不染的外袍,那举手投足的优雅,那高高在上的气度,落在汉子眼中,化作了一个念头:果然是个绣花枕头。
在片刻的呆滞之后,他疯狂地嘶吼着,“我要见侯爷!我要见侯爷!”
“有了!”
“对啊!这不废话嘛!”洪府大少翻了个白眼。
小姑娘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他的臂弯里拱了拱,调整了一下睡姿。
姜玉虎难得露出几分畏惧之情,“看我做甚?”
房间之中,没有五花八门的刑具;
他缓缓上前,看着那对勇敢而壮烈的夫妇,轻声道:“你们放心,孩子已经安顿好了,当朝的靖王殿下会收她做义女,抚养她长大。”
陈富贵听得心里难受,开口道:“公子,要不让我试试?我养过孩子,兴许能好些。”
而后将各队按照不同的工作内容,进行分别宣讲,具体要做些什么,每日工钱多少,做工过程中要注意的各种事项,以及工具、饮食等等的具体安排。
“陈大哥,让人把他带回州牧府,严加看守,我要亲自审问!”
说得还煞有介事的,你看我像是会信那些傻话的人吗?
他预知一个给我看看?!
“我”姜玉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又怕摔倒人家小姑娘,就只得伸手接了过来。
只见一对穿着都很普通甚至寒酸的男女,男人拦腰抱住凶徒,后背上尽是干涸的血迹,还能瞧见清晰的伤口,妇人则将凶徒的手牢牢攥着,把那杀人的凶器死死按在身体里,几步之外的木板床上,一个无当军的军士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娃娃,那止不住的啼哭声,就是从这个小娃娃的口中发出。
“不过她也不会忘了你们,祭祖之时,有你们一祭。安心去吧。”
洪府大少开口道:“最好还要让这女子当场死在他面前,这样才能有震慑之效。”
姜玉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小丫头,愿意当我的女儿吗?愿意你就笑一个。”
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哀婉,带着几分哭腔,开口道:“夫君,妾身知道你今次只是激愤之下的举动,但毕竟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确实该赴死以谢天下,告慰那些惨死的亡魂!”
夏景昀从陈富贵手中小心地接过孩子,不由分说地递给姜玉虎,“你看看人小姑娘长得多可爱,你忍心让她这么一直哭着吗?”
看着他的背影夏景昀轻声道:“陈大哥,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放出风去,就说我们已经生擒了凶手,我怒不可遏,正在抓紧提审,要对幕后之人格杀勿论。”
——
洪家,两个身影在府上管事的带领下,匆匆走过挂着气死风灯的回廊,身后的阴影像是心头恐惧的具现,如影随形。
夏景昀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她会跟你说,夫君,妾身知道你今次只是激愤之下的举动,但毕竟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确实该赴死以谢天下,告慰那些惨死的亡魂!”
“好!那你就去吧!本侯希望你能够成功!”
说起来这什么狗屁侯爷也真有点意思,还说什么可以预知未来。
正得意着,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旋即房门被推开,一个无当军士卒站在门口像是对什么人说道:“进去吧!”
姜玉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当初喊着绝不屈服的人里面,你们两个的声音可是不小啊!
但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当然也不能再刺激这两人,只好温声道:“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我们哪一家都回不了头了,只能尽力挽救。而且眼下的局面并不算太坏,我们的目标是达成了的,只要这个死士不招供,咱们就可以静待朝廷那边的动静,从而大功告成!”
但没想到那对惨死的夫妇用自己的性命,阴差阳错地为他赢得了一个机会。
夏景昀开口道:“伱看看,看来是和你有缘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人家侯爷给了自己一条生路,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
那前来传话的妇人看着陈洪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的反应,也是一阵懵逼,但旋即一咬牙,大声喊道:“夫君!别忘了我们来世的约定!”
“来人啊,去请大少爷和管家过来。”
——
州牧府中,一处房间中,一个神色颓丧的汉子连着一把椅子一起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但没想到,任凭自己怎么温言相劝,甚至都放下侯爷的脸皮,做起了鬼脸,那小姑娘依旧只是扯着嗓子大哭,丝毫不顾忌他的努力。
“民妇夫君名叫陈洪,祖上州城旁鸿安镇人士,其父家道中落,入洪府为奴,他也生在洪府,因为洪家老爷响应朝廷新政,府上奴仆大多都被前三,他也在被遣散之列,民妇却因为被府中夫人赏识而雇下,故而暂别。想来夫君之事,或许也有因此而心头担忧之故。”
离开之际,他瞧见了姜玉虎,只见这位威风凛凛,威名赫赫的大夏军神,此刻胸前披风反绑,裹了个围兜,里面一个肉团子一样的小姑娘正惬意地呼呼大睡。
有吃有喝,没有虐待,没有受刑,他甚至都开始想着,自己能不能从这个草包侯爷的手底下活出一条命来。
夏景昀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去怪行凶之人,怪这些寒夜值守的将士们做什么呢?没有他们,事态也平息不下来,损失还会更大。”
洪老爷一听,眼前一亮,这他娘的还真是个办法!
“试图自尽没成,被生擒了。”
“站住!”值守的军士不出意外地将其拦住。
“光明正大?”洪老爷眉头一皱,面露不解。
他伸出手,缓缓将董大宝环住凶徒腰间的手拉开。
这话一出,一旁的无当军将士们都眼露感激,同时更觉得惭愧,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家公子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
夏景昀又问道:“凶手呢?”
不管他们当中有没有来自某个大家的,但明面上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建宁侯的安排,在两名建宁侯属官的安排下,开始按照昨日的登记情况,对如今健康无碍的这些百姓编队。
不过要是能够一刀结果了这等位高权重之人,一脚踩爆他的人头,哪怕是最后被乱刀砍成肉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就在他幻想着自己丰功伟绩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两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就知道你不信。我可以表演给你看。”
他稍稍琢磨,便从方才那副画面中,猜到了些可能,当即松开手,对汉子道:“你既然不信,我就给你露一手,在某个上午,会有一个妇人来找你,她会告诉你,她是你的妻子。”
陈洪,也就是那个杀了人的汉子,刚刚才吃了早饭,此刻依旧被绑在椅子上。
“是!”
洪府大少正要斥责,却被稳住身形的洪老爷伸手制止,而后一脸希冀地看着对方,“有办法了?”
夏景昀看着她,“你能劝他认罪?”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个侯爷无非就是胎投得好,没什么了不起的?”
阳光从东面斜照进房间,依旧被绑在这间房中的汉子,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寒酸样貌普通的妇人。
“那不灭口难道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吗?”
陈洪正诧异间,就瞧见了一个妇人迈步走了进来。
姜玉虎浑身都绷紧了,整个人僵得跟一杆标枪似的,生怕把人孩子给摔了,幽怨地看了夏景昀一眼,他当然知道夏景昀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事儿跟他好吧,也确实是有点关系。
“我们所担心的不就是他扛不住招供嘛,我们可以派一个死士,假装是他的妻子,然后光明正大地求见,若是建宁侯不同意,还可以用帮忙劝降的借口,见到他之后,就用只有他可以听懂的话,提示以及威胁他,让他务必扛住。”
“官爷!”妇人的身子明显一抖,“民妇有事求见建宁侯,还请通报。”
夏景昀不动声色,“起来吧,不用跪。你既是他妻,那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本以为自己主角光环一到,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会神奇地止住哭声,然后一段缘分就此展开。
那个嘴巴里被塞着一团破布以防止其咬舌自尽的凶徒在瞧见夏景昀到来之后,神色显然地愈发恐慌。
夏景昀微微一笑,“你虽然做下了这种恶事,但我知道,你就是个马前卒,听命行事的,我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愿意供出你背后的人,那些人真正值得千刀万剐的人,我可以考虑不杀你。你想想,那些背后之人,他们吃好的喝好的,几句话就让你们献出生命,几句话就让许多人惨死,他们才是真正该死的人,而你不是。”
夏景昀见状也长松了一口气,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养育这个丫头的,既然缘分如此,去竹林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她还会跟你说.”
但夏景昀看都没看他,而是缓缓走到木板床边,伸出手来,将那个裹着薄毯的孩子接了过来。
张老爷一跺脚,“妻女又如何?真上刑逼供受不了了,为了活命还不是得招供?到了那时,别说妻儿,就是爹妈都顾不得!”
他点了点桌子,“这消息显然就是建宁侯自己放出来的!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引我们去主动灭口,然后自投罗网。到时候,凶手没招供,反倒是我们自己又将把柄送了上去!”
她惊讶地发现陈洪居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但同时,她也没忘记管家的交待。
还没走近,一阵婴儿的啼哭就让夏景昀神色微动,而当他走入棚子,瞧见眼前的一幕,只感觉心都被猛地抓了一下。
“然后啊!”夏景昀微微一笑,“等着就是。”
“你放心!我比你们更着急!”
“不过夫君你别怕,你走了,妾身也不愿独活。从此刻起直到黄泉,直到来生,妾身都陪你一起。”
夏景昀也不再多说,转身走出房门,陈富贵朝里面望了一眼,“公子,就这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发泄着心头的慌张,同时也捎带着对洪家的质问。
他知道这人是个死士,原本会在犯下大罪之后自尽,留给自己一个完全无从着手的烂摊子。
洪府管家拱手恭喜道:“届时,老爷和洪府成为雨燕诸大家之首,必是板上钉钉之事!小的先行恭喜了!”
送走了二人,洪老爷的脸登时阴沉下来,恨恨地摔碎了一个心爱的茶壶,“废物!废物!废物!杀几个贱民都能坏这么大的事!”
夏景昀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过,有时候,即使他很厉害,倒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如愿以偿。
汉子闻言更是不屑,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早就已经出了城,去往范阳郡避祸了,怎么可能回来!
夏景昀轻声道:“收下吧,带回竹林养着,姜二爷也好有点事做。毕竟,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
当夏景昀将董大宝夫妇的手拉开,这位凶徒也被利落地五花大绑起来。
夏景昀微微一笑,姜玉虎一瞪眼,一夹马腹蹿了出去,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放慢了马速。
夏景昀俯身看着他,淡淡开口。
“但是你看看他。”夏景昀一手按着汉子的肩膀,一手指着房门处,“那你打得过刚才那位吗?那你又想没想过,为何他这么厉害,却要听命于我?”
<div class="contentadv"> 汉子不吭声,在心里默默道:无非就是胎投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建宁侯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直接派杀手去灭口必然是行不通的。
这汉子嘴里被塞着破布,绑得动弹不得,如待宰的羔羊般,心头却充满着鄙夷。
定了调子,有了方向,这事情讨论起来进展就很快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陈洪,整个人陷入了彻底的震惊和疯狂中。
夏景昀无奈,只好将孩子递了过去,但陈富贵的自告奋勇,依旧是以失败告终。
陈洪彻底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洪老爷无语地看着对方,你们这些人怎么他娘的这样,被抓了判刑了你知道后悔了是吧?
妇人对着他说道:“夫君,妾身知道你今次只是激愤之下的举动,但毕竟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确实该赴死以谢天下,告慰那些惨死的亡魂!”
妇人恭敬道:“民妇会竭尽所能。”
发泄一通之后,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开始认真地思索着办法。
“你错了,我这胎投得,没比你好到哪儿去。但我之所以能当侯爷,之所以能让这些比我厉害的人听命于我,是因为我有一项很神奇的本事。”
蒋老爷沉着脸,“为今之计,只能让他在招供之前,赶紧死掉!”
夏景昀将那几句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你不该这么死,所以我不会对你用刑,你若不信,拭目以待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神乎其神,什么叫做你根本不可能抵抗的人间神迹,所有与我为敌之人,死是他最轻松的解脱。”
一身便服的夏景昀缓缓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一个文书小吏。
他先示意陈富贵将这个妇人就押在一旁听着,然后便走到神色惊骇欲绝的陈洪对面,隔着桌子坐下,微笑道:“说吧,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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