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便发动吧。”
杜楚客说道。
这几天他埋首于房俊之前筹备了大半的资料典册当中,越是深入的了解,越是惊叹于房俊天马行空的想法和缜密细致的筹备!
这个计划一经施行,杜楚客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些世家门阀会是何等的愤怒于无奈!
然则这个计划可不是单单要世家门阀们恼火生气的,一旦施行成功,那就意味着比海水还要广泛的金钱……
李义府坐到杜楚客对面,捧起茶杯饮了一口浓茶,揉了揉眉心,说道:“自入冬以来严密监视东西两市开始,几乎没隔三两日便有一场小规模的火灾,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有一场波及左邻右舍的火灾……年前甚至有一场大火差一点烧掉半条街的仓库,人员伤亡更是不计其数。只要我们今晚按照原定计划放一把火,定然使得东西两市人心惶惶,明早计划发动的时候,阻力必然会减小到最少。”
王玄策摇头道:“不会这般轻易的,就算是烧死了人,也不过是一些家仆杂役,难道那些世家门阀还会烧死自己的族人?事关利益,阻力一定会有。”
杜楚客欣然道:“办什么事没有阻力呢?”
他将书案上的一份文书展开,上面是鲜红的三省六部的官印,密密麻麻排列开啦。尤其是最上面的玉玺以及紧随其后的政事堂官印,因为比其他印鉴都大了一号,显得分外醒目。
李义府就笑了起来:“咱们这位府尹,当真是……诡计多端,未雨绸缪啊!”
杜楚客个王玄策都笑了起来。
大家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政事堂里诸位宰辅在迫不得已想要阻止京兆府施行计划,却被京兆府将这份“兹由京兆府整顿东西两市,任何部门不得阻碍”的公文摔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都认为房俊是个棒槌,可是棒槌奸诈起来,那才是真的吓人!
话说,人家房俊若是没有底气,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在你长孙无忌面前立下军令状?
“也不知刑部大堂那边怎么样了……”
王玄策悠悠叹了口气。
杜楚客和李义府尽皆沉默。
杜楚客对房俊这位堪称他的“伯乐”之人观感极佳,自然希望房俊平安无事的出来主持大局。
而李义府则有些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为何房俊对自己颇多顾忌,分明整个京兆府数他李义府办事最是得力……可若是房俊就此身陷囹圄甚至被发配边疆,李义府又不得不改换门庭,这也是个伤脑筋的事情。
投靠关陇集团那边,会被人当做背叛的小人,虽然他不怎么在乎名声,可若是有更好的选择,谁会愿意背负骂名呢?最理想的自然是成为陛下的人……
但是这显然有难度。
两人一样愁绪,却是两样心思……
*****
刑部大堂之上,争论不休。
令狐德棻自然不肯眼看着房俊无罪释放,吹胡子瞪眼怒道:“就算长乐公主殿下站出来作证,也不过是证明本案存在疑点,却绝对不能够替房俊脱罪。既然房俊依旧有杀人之嫌疑,自然不能贸然将其释放,否则若是其趁机逃遁,以后还如何将其绳之以法?”
这话明显不讲理,大唐律法不是怎么说的,要么有罪要么无罪,绝对不存在什么“嫌疑犯”之类模棱两可的问题。你说此人有嫌疑,便能将其无限期的羁押下去?是不是刑部十年不破案便将人家关上十年,五十年不破案便将人家关上五十年?
若是平民百姓还好说,可这位乃是堂堂京兆尹,当朝驸马,宰辅之子!
是不是觉得直到现在陛下和房玄龄仍未发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再者说,如果一位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可以用“嫌疑犯”的罪名无限期的羁押下去,官场之上岂非乌烟瘴气,以后谁都能用这一手来对付政敌?
没这个道理!
孙伏伽、刘德威、刘洎都啐令狐德棻的建议充耳不闻,这老东西明显是想要借“三司使”的手来打击房俊打成自己报复的目的,这三位都不傻,怎肯替令狐德棻背锅?
无论房俊有罪亦或无罪,今日必须做个判决!
可是到底如何判,却颇为伤脑筋……
韦义节已经有不妙的感觉,长乐公主的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使得形势急转直下,隐隐间已然将要跳出掌控。
他不能坐视房俊被无罪释放,刚刚房俊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那般冷酷而暴戾,一旦房俊官复原职,自己必将会面临房俊疯狂的报复……
那是谁都不敢承受的。
韦义节想了想,说道:“何不请长孙家派个人来,证实一下长乐公主殿下之言是否真实?毕竟两枚玉佩之事太过出乎预料,还是应当慎重一些……”
“你闭嘴!”
话说一半,便被刘德威粗暴的打断。
“居然敢质疑殿下的话语,韦义节你脑子是不是被驴子踢坏了?”
刘德威现在最恨的就是韦义节!
这小王八蛋串通刑部的一干主事郎中将自己架空,使得自己在陛下跟前大失颜面,现在居然还怂恿自己去做出求证长孙家这种愚蠢知识?
真特么当我是傻的吗?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人?陛下诸位公主当中,当数长乐公主最是行归柔顺,德备幽闲。其为人惠心开朗、沉识韶令,最得朝野上下之爱戴,且兰心蕙质、仁爱和睦,满朝文武谁不是衷心敬服?
现在你让我不信长乐公主的证词反而去求证极有可能残害子弟、构陷他人的长孙家……
简直混账!
韦义节被刘德威粗暴的喝叱,顿时又气又怒,满脸涨红。
不过他级别太低,即便被呵斥亦是全无他法,只能忍着生受了……
令狐德棻的建议被当做放屁,脸上亦不好看。
一直未曾发声的李孝恭开口说道:“此案案情曲折,怕是别有机枢,不可轻易判断。依某之见,不若暂且将房俊释放,毕竟京兆府不可一日无主,事关京畿重地之稳定,岂能轻忽视之?同时三法司协力侦缉此案,待到破案之日,再行审理房俊之罪责,诸位意下如何?”
三位司法界的大佬互视一眼,犹豫不决。
按说继续羁押房俊是没道理的,毕竟证人王敦实的供词漏洞百出,其中曲折亦是耐人寻味,凭此给房俊定罪自然牵强了些。况且无人见到房俊行凶,更遑论凶器亦不知在何处,一枚房俊随身携带的玉佩也不太可能就给房俊定罪……
最主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此前皇帝的旨意是要房俊认罪,而后开展一些列的后续操作。但是现在长乐公主的出现导致事情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房俊的嫌疑越来越小,谁知道陛下的心思会否发生变化?
韦义节当即否决李孝恭的提议:“万万不可!房俊乃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就算有长乐公主殿下为其作证,亦不能轻易脱罪。若是将其释放,一旦其趁机逃脱又该如何是好?”
还是令狐德棻的那一套说辞……
李孝恭慢悠悠说道:“就算长孙澹真乃房俊所杀,也不至于就让房俊偿命吧?好歹也是堂堂从二品的高官,又是帝王之婿,这条命总归是要留着的。既然还有命在,何必去冒险流亡天涯,自此隐姓埋名?大不了,由本郡王给房俊作保便是,若是房俊逃脱,所有罪责本郡王一力承担。”
这是要给房俊作保了!
孙伏伽等人有些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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