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刘禅抵达江陵城。
众官吏举荐的子侄族人,也相继抵达。
看着名单上张苞、赵统、霍弋、魏昌、董允、费祎、李丰、法邈、来忠、许游、习忠、庞宏、向充等人,诸葛乔的双眸都快笑得眯起来了。
都是少年才俊啊!
既能识文断字,又都是家世不差的。
只要让这群人接受了新思想,这新思想就有了点燃星星之火的基础了。
纵观几千年历史,农民群体虽然有不可忽视的革新潜力,但受群体局限性的影响,小农思想根深蒂固缺乏远见卓识。
既无法正确的处理跟士工商等其他群体的关系,又有严重的排外思想。
譬如黄巢,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虽然听起来很爽,但只是短暂的胜利后,黄巢这个屠龙者就变成了恶龙,最终丢了民心。
想引导思想革新,依旧得从知识分子入手,让知识分子接受新思想,然后再去士农工商各群体中传播新思想。
当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势,新思想取代旧思想就会变得水到渠成。
在跟刘禅、关羽和糜芳商议后,诸葛乔决定在江陵再办讲武堂。
刘禅为讲武堂校长。
诸葛乔为讲武堂副校长。
马忠、句扶、张嶷、姚伷、柳伸和糜照出任讲师。
六郡太守糜芳、樊伷、习珍、辅匡、邓芝、关兴;六郡都尉傅肜、宗预、沙摩柯、杜路、刘宁、詹晏、赵累;关羽军中宿将苏非、廖化、董恢、王甫等。
这些人,包括大将军关羽在内,都会受邀来讲武堂授课。
同时。
诸葛乔又令人在讲武堂刻石碑。
上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
下联: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横批:天子门生
跟着刘禅的有九百余人,再加上诸葛乔带来的百余人,再加上荆州众官吏推荐的子侄族人以及在荆州招募的各阶层少年,第一批学员录籍名单已经接近两千人!
这两千人最终能有多少人通过考核成为天子门生,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
这两千人中,至少有一半都没将讲武堂的训练和考核当回事。
大部分都是冲着刘禅这个储君来的!
诸葛乔也不在意这些细节。
只要肯入讲武堂,那么就必然会有优秀良才脱颖而出。
在诸葛乔积极准备的期间,秦宓也跟着张温来到了建业。
见秦宓空手而来,且无诏令孙权督领长沙和桂阳的圣旨,孙权脸色一沉:“秦学士,大汉陛下这是不愿封赏有功之臣了?”
孙权不愧是玩政斗的,一开口就先将自己的立场表明,然后控诉刘备赏罚不明。
先掌握大义的主动权,再来听秦宓如何分说。
秦宓心思机敏,听懂了孙权话中的机锋,笑道:“吴王误会了,并非陛下不愿封赏有功之臣。”
“而是陛下认为,长沙乃是约定的共治之地,陛下和吴王都不可增派兵马驻守。”
“若将长沙封赏给吴王,恐会令长沙的商人恐慌。”
“零陵王刘封,本是长沙人;陛下本欲封其为长沙王,令其荣归故里。”
“又担心此举会引起吴王误会,遂改为零陵王。”
“吴王器量,名传荆楚,想必也能理解陛下的苦衷。”
秦宓说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孙权的话给堵了回去。
不是刘备不愿意给长沙郡,而是给了长沙郡会引起商人恐慌。
刘备都未封刘封为长沙王,难道孙权还要因为立了点儿功劳就要长沙郡?
若真要了,那就是没器量。
见秦宓伶牙俐齿,孙权心中不悦:
“大汉陛下总不能什么都不给吧?”
“我率江东十万大军,杀张辽、败曹仁、退文聘,夺合肥、得上昶,若非我牵制了伪魏大军,大汉陛下恐怕也难在关中取胜。”
“大汉陛下难道要寒我江东众人之心?”
孙权在提到功绩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生怕秦宓听漏了!
秦宓大笑:“吴王说笑了!陛下怎么可能赏罚不明?”
“陛下本来是想给吴王封官加爵的,奈何丞相对吴王的战报有怀疑。”
“丞相说:吴王得了合肥和上昶城,却连两城的户籍人口钱粮缴获都未上报。”
“为了令众将信服,特让我来江东见吴王,让我将两城的户籍人口钱粮缴获数目带去长安。”
孙权的脸色瞬间变黑了。
秦宓虽然没明说,却在暗指合肥和上昶城的归属。
既然得了合肥和上昶城,那就应该将户籍人口钱粮缴获都上报。
不上报?
是心存异心想要占为己有,还是说压根就没夺取合肥和上昶城?
孙权见秦宓在这和稀泥,给身边的五官郎中朱据使了个眼色。
有些话孙权不能明着说,只能让身边人代劳。
朱据打量了秦宓一阵,问道:“秦学士,场面话就不用多说了。”
“你自荆州而来,想必也听过江东最近的传闻。”
“鄱阳黄龙见、曲阿甘露降、皖口木连理、苍梧凤皇见、会稽嘉禾生、武昌麒麟见,更有神书现世。”
“吴王祖宅也有‘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谶言出现。”
“这正应了天命在我主!”
“皇帝的位置,刘备能坐,我主吴王也能坐!”
秦宓脸色一变:“吴王,你要叛汉?”
孙权厉声呵斥道:“朱据,谁让你说出这等忤逆之言的?”
“江东的谶言和祥瑞,必是有心人故意害我,想要撺掇我跟大汉陛下的情谊!”
“我跟大汉陛下既有亲戚之情,又有君臣之义。”
“若因赏罚不明就叛汉,岂不是令大汉陛下蒙羞?”
“还不给我退下!”
朱据忿忿而道:“吴王,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备不仁,吴王何必论义,不如应天授命,登基称帝!”
“总好过受刘备欺辱!”
孙权脸色大变:“来人,给我将朱据叉出去!”
哪怕被虎士架住,朱据也是忿忿高呼:“吴王!刘备欺人太甚,江东十万之众不会心服!”
待得朱据被叉走,孙权又连忙向秦宓道歉:“秦学士,朱据是武夫,有话直说惯了,还请不要在意。”
“请秦学士回禀大汉陛下,我能统御江东十万之众,靠的就是赏罚分明。”
“若是赏罚不明,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至于那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谶言,我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个疯子想坏我孙氏名声。。”
“那些黄龙、甘露、凤皇、麒麟,也是无中生有的,秦学士千万别相信啊!”
“江东孙氏祖辈皆食汉君之禄,岂会又叛汉之心?”
“稍后我一定对朱据严加管教,也会约束十万大军,我绝不会容忍有人挑拨我和大汉陛下的情谊!”
秦宓暗暗冷笑。
口上说得好听,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的,不过是在跟朱据一唱一和罢了。
叛汉的话是朱据说的,不是孙权说的,哪怕见了刘备孙权都有话说。
顶多算是御下不严!
“吴王,我会将话带回的。”秦宓也不再多留。
看着秦宓离去的背影,孙权的笑容也逐渐凝滞。
不多时。
朱据自外而入:“吴王,秦宓返回长安要经过荆州,倘若关羽得知此事,我担心关羽会偷袭江夏郡。”
“关羽的女婿又是左将军(诸葛瑾)过继给诸葛亮的儿子,倘若关羽偷袭江夏郡,左将军未必能及时应对。”
诸葛瑾取了上昶城后,孙权论及功劳,封诸葛瑾为左将军、假节、屯上昶城。
孙权冷笑:“关羽一介老卒,岂敢再在我面前言勇!”
“关羽不能击败的曹仁和满宠,被我击败了;骁勇不弱于关羽的张辽被我射杀了。”
“这些老卒,也就能在壮年的时候逞逞威风,如今都是一群老掉了牙齿的迟暮虎,有何可惧?”
“传我令:调陆逊入上昶城替回诸葛瑾;朱据,伱引全琮、潘璋、贺齐、徐盛驻兵夏口,以防不测。”
“关羽若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孙权现在很飘。
具体的过程且不论,目前在明面上摆着的,就是孙权败曹仁满宠、射杀张辽。
斩将夺城、开疆拓土的大功都加孙权一身,这让孙权对关羽这种老将不再有畏惧。
老汉不提当年勇!
秦宓没有在江东逗留,乘快舟直往江陵城。
见到诸葛乔后,秦宓将孙权的态度以及跟朱据唱双簧的反应,细致的向诸葛乔陈述。
诸葛乔不由冷笑:“孙权可真够嚣狂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都喊出来了。”
“这是笃定陛下刚打了关中之战,不敢再对江东用兵吗?”
秦宓忧心道:“辅汉将军,孙权若是称帝,我等真的能对江东用兵吗?”
“若是对孙权用兵,北面的曹丕定会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倘若孙权再跟曹丕联合,那就更危险了。”
诸葛乔大笑:“秦学士,你又怎知,孙权就一定敢跟陛下用兵呢?”
“曹丕又怎知,他这个渔翁就一定能坐收渔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看到眼前利害的人,是看不清楚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的。”
“你现在就跟我去见太子,请太子出兵江夏郡。”
秦宓吃了一惊:“请太子出兵?真要打?”
诸葛乔语气铿锵:“当然要打!”
“正愁没理由去打江夏郡,孙权反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这熊孩子犯了错是不能娇惯的,你越是娇惯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常言道:黄荆条下出好人,该揍的时候就决不能心慈手软、犹豫不决!”
秦宓心中震撼。
想到诸葛乔在雍凉的表现,秦宓很快又释然了。
诸葛乔可不是个会怕事的主儿!
雍凉的曹丕都揍过,会怕孙权?
此刻。
秦宓也明白,为什么刘备叮嘱自江东返回后就寻诸葛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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