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怀柔县。
一片片的流民聚集在一起,鼎沸之声四起,哀怨不断。
“这是什么年头,早该反了!”
“是啊,兵荒马乱的不说,乞讨还要交税,该反了,不叫咱穷人活了!”
人群中时不时传出反动的声音,一个面色方正的汉子站在土堆上道:
“大家伙儿,是朝廷不叫咱活了,如今广教就在武省布施,我等现在去投靠广教,这条命,就还能捡回来!”
饿的面色发黄的百姓们闻言,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皆是顿时一亮。
“投了罗教,能给咱啥呢?”
“嗨,啥都给。”
汉子露出一嘴黄牙笑道:
“罗教圣主乃是天神下凡,是皇帝他爹的祖宗!只要是罗教占的地界,均田均粮,到时候不是愁吃不饱,而是怎么把你们分到的白膘肉给吃干净喽!”
众人听见白膘肉,双腿也恢复了些力气,又听见人群中有人喊道;
“反他娘的!”
于是乎,此间反动的声音愈来愈高,这汉子便领着他早就安插在人群中的人手,带着人前往最近的地主庄子。
而人群之中也有两个汉子随即脱离了出来,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人开口道:
“走吧,回去禀报大汗,这么下去,恐怕罗教就要把手插到我们的地界了。”
.......
加敦草原,汗城建造的规模已经初步显现出来,许多空留出来的地界,诉说着它完工后的宏大。
各政事帐的机构也基本建立完全,采用同心圆的方式拱卫着处在最中心的汗宫。
硕大的汗宫前殿内,此时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关于拓跋部来年计划的探讨。
“要俺说,当今之势,明显是长生天的眷佑,此刻趁着广教作乱,武省又被抽调走了那么多主力兵甲,大汗,只要你给我两个军,我就能把整个武省变成拓跋部的牧场。”
拓跋忽向着汗位上的拓跋离请战道,毕竟,当今武省防备力量缩减,又有广教四处动乱,实在是他拓跋部出兵的好时机。
拓跋离闻言默然不语,目光瞅向武将们的行列。
武将们见状,也纷纷出言,表明观点,基本上,都是同意拓跋忽的意见,把战略重心放在武省,绝对会有收获。
见众人意见统一,拓跋离向着前方黄汉三使了使眼色,黄汉三便出身回头向着武将们道:
“依据前方暗卫们的消息,隆朝确实征调北方三省人马,前往南方平叛,但留守的兵甲器械,依旧不是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就能攻下的。”
“况且我们沙域的诸多工厂刚开始运作,商路还未铺设开来,投入颇大,又要备战备荒,此时与隆朝发生大规模的集团作战,后勤是个十分大的问题。”
“这怕甚,弟兄们一路走来,不都是靠着以战养战嘛,还怕没吃的。”
听闻拓跋忽所言,黄汉三反驳道:
“杀牛羊,备酒浆,广王来了不纳粮,沿途的大户早就被广教侵蚀殆尽,估计沿路的尸体,也被流民们啃食殆尽,若是攻不下城,我军能吃什么。”
拓跋忽闻言也不好反驳,他也知晓,黄汉三所言,便是拓跋离的意思。
众将通过黄汉三一番话,知晓了拓跋离来年重心不会放在隆朝后,虽然心中遗憾,可无一人敢出言挑衅拓跋离的无上权威。
拓跋离见状,心中也颇为满意,他需要的是一批群恶狼,而不是一群只会翻过城墙捡垃圾的野狗,所以,既然要打,那就要占下来。
很显然,眼下并不满足这个条件,先不说拓跋王廷现在的战争储备力如何,隆朝的实力,实在损失有限。
几十万的流民看起来虽多,可对于人口基数庞硕,而且各省都有具备平叛能力的军队,不用多长时间,罗教和广教势必会销声匿迹。
若是此时卷入与隆朝争斗的旋涡中,一旦出现连续的战败,势必会对他拓跋离的权威有所损失。
故而,眼下最好的选择,还是选择一些更温和的目标才好。
“放心,不管是雄鹰还是草原狼,都离不开肉的供养;就跟我拓跋部的将军们,离不开战争一样,本汗向你们承诺,来年,你们的弯刀和弓箭都不会生锈的。”
听闻拓跋离的允诺,在场的战将们均是喜形于色,纷纷抱胸道:
“大汗英明!”
拓跋离笑着摆摆手道:
“眼下,便有一件差事,三省人马回防南部,我们不占点便宜,隆朝朝廷不会安心的,凉州运河建造完毕在即,若是不把中游蓄水处控制住,说不准哪天隆朝就会决个口子,给我洗个凉水澡。”
“巴特尔,匹力希,你二人领兵,去把这个隐患消除了吧,切记,不可攻占隆朝大型城池,只要控摄凉河中游疆域即可。”
匹力希与巴特尔二人对视一眼,从周围人的哀怨中走出来齐齐朗声道;
“遵天可汗令!”
....
子花塔将手缩在袖口中,后面背着的木篓上写着‘军粮’二字,在浅浅的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走着。
他抬头望了望村口的木牌:“额温春第三谋克第一安鲁”
将上边的积雪擦了擦,便径直走进了部落中。
沿途,在打骂自家奴隶的额温春部落人见他回来,也纷纷向他打招呼,他回应了几句,便踏入了自家院落。
院落中,原本照料战马的瘦弱汉子急忙前来接过木篓,“少主人,您回来了,主人已经泡好了酥茶。”
“嗯。”子花塔回应一声,随意的问道:“干草储蓄好了吗?”
“少主人放心,早就归入木库中啦。”
听闻奴隶的话,他才满意的向着屋内走去。
这奴隶是他父亲参加与狼族之战中,获得的四分之一军功外加一半战利品换来的,而这山下他们拥有的木屋,马匹,农田,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拓跋部效命换来。
而代价是,他的父亲也在战争中马踩断了双腿。
子花塔推开门屋,一股暖气包围包围了他,盘腿在火盆旁坐下,向着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中年道:
“阿爸,这是我们这个冬天在军事处最后的粮食指标,下个月,我们就得花三倍的银币买民事处的粮食了。”
中年人闻言,脸色依旧刚硬,眼神漠然冷道:
“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把奴隶卖掉,战马不能卖,那是你明年夏天参加选拔三类战兵的依仗。”
子花塔叹口气道:“现在战兵选拔越来越严,那些野鄂温春人更加吃苦耐劳,我本来就不占优势,更何况,卖了奴隶,家里的地只能我来种,耽搁的时间,武艺就会荒废许多。”
中年人闻言漠然无语,他是已经见过大场面的人,再让他回到山上做野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自己又残废,作为鄂温春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工厂的。
所以,只有选拔进入战兵,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当他想着跟谁借些粮食,以求让子花塔撑到来年选拔时,部落中突然响起了粗牛角号声。
“是战时集结令,快去!”
子花塔不用父亲提醒,也听了出来,急忙拿起佩刀,向外奔去。
待他走到部落中心,只见周遭已经有许多衣衫不整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赶来,他向着一旁最为熟悉的邻居拉米耳大叔悄悄问道:
“拉米耳叔叔,发生了何事,怎的吹了军号?”
却见拉米耳龇牙咧嘴的笑着,昂头示意他往中间看,“大汗的使者来啦,估计是我们这个安鲁被选中参战了!”
子花塔闻言顿感胸腔一阵兴奋,顺着拉米耳的眼神看去,只见中心一骑士骑着一匹神采飞扬的战马,人马俱是全甲,人面嵌恶魔面具,马首着虎头面具。
骑士一手提着长槊,一手端着九龙旗,只听他大声道;
“奉无上尊天可汗令,在你此间巴鲁选十三披甲兵,二十农兵,优先战兵家属,明日于就近谋克处集合,时至不见人,皆连坐!”
众人闻言,皆是兴奋高呼拓跋万胜。
这就意味着,他们取军功,扩充奴隶,获得战利品,提高地位的机会又来了!
子花塔跟着众人欢呼,只要他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斩获,就不必经过选拔,直接便能成为战兵,说不准,他到时候能直接跳过三类战兵,直接从二类开始。
想到至此,原本模糊的天可汗形象,也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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