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要做甚!”
看清这凶神恶煞的重骑模样,分明是自己的弟弟,又恢复了原本退后的几步,上前质问道。
卢高懿下马上前,气愤道:“爹,我是如何给你传信的,不是叫你安分守己!”
“放肆!”
卢思远指着他道:“老二,你莫不是叫那草原蛮子施了巫术不成,这帮畜生张口平白无故就要咱家交二百顷地,当老子是没卵的畜生任人宰割吗!”
卢高懿指指远处,一字排开的十几员重骑道:“爹,你拿什么反抗?朝廷几十万兵马都攻不进半步,就凭这些庄稼户。”
“死光了怕甚!祖宗产业丢了,跟他娘的走了我后门有甚区别!”
卢高懿听的有些沉默,卢家深藏的自卑性,在此刻被深度挖掘出来。
卢家相对其他豪族而言,更像是一个乡绅向着豪族递进的中间产物。
虽然卢家已然有了豪族的基础性,通过田亩赋税将几十个庄落捆绑到了卢家的地基上。
然豪族讲究的是既富又贵,能称的上豪族,势必是伴有权力的辅佐。
然卢家起家几代以来,尽管在这方面投入甚大,但权力的争夺何其凶残,却是没有培养出几个大官来。
但贵来,如山崩海啸;贵去,如大海决堤,充满了魔幻色彩。
而之所以豪族能够源远流长的主要核心能力,便是对于人心的掌控。
他们掌有对真理的决定性,时代需要大儒,他们便产生大儒,时代需要活佛,他们便化身活佛。
他们对于民众的精神需求进行着千丝万缕的包裹,从人心上奴役着每一个人。
而这种深层将人划分阶级的利器,却永远掌握在他们手中。
就算其中某一个得罪了当朝贵族皇族,也会凭借着联姻的共同血脉,借其他豪族之手换张皮再次兴起。
而卢家显然并没有融入豪族的血脉,在武凉二省的大地上,其余六家是不屑于与卢家联姻的。
而自身体量已然脱离小地主身份的卢家,却是处于一个转型失败的尴尬处境。
按照拓跋部温水煮青蛙的政策,一旦财富逝去,真可谓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父亲。"
卢高懿平静道:“从你有反抗的念头开始,那位大汗便已经知晓了,若不是今日我在战场拿命为咱卢家换了生机,怕是如今你我父子已经是阴阳相隔了。”
“若是您还执迷不悟,接下来再来的,就不是我这十几骑,而是百骑,千骑,万骑!”
“到时候便是寸草不生,我言尽于此,公务在身,孩儿告退。”
卢高懿再没有给卢思远说话的机会,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人驰骋而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终究还是将优先级放在了前者。
在卫汗书院的熏陶下,由游牧尚武和拓跋离带来的全新思维交融而出的精神,已然让他深深迷恋。
尤其今日亲见了这位传说的大汗,他更相信自己提三尺剑要建的功业,势必是从拓跋部汲取的。
卢思远怔怔的望着远去的儿子,正当此时,其余几个儿侄带着征集的乡民款款而来。
“散了。”
兴奋而来的人群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为首的乃是他的第三次,上前询问道:“爹,说甚呢?”
卢思远看着这些乡民们,有从田埂里爬上来的,挽起来的裤腿还没放下,有衣衫不整的,怕是从婆娘的炕上被提溜起来的。
这些庄家把式们低声议论着一石黍子的事情,好似要去串门一般。
卢思远想起刚才的重骑模样,再看眼前这些乡民,心中不由窝火,大骂一声:“都散了!”
随后便气愤的折身回府。
管家听闻不用打仗,轻舒口气,随后急忙上前道:
“都还等着干嘛!都他娘的滚回去,不怕婆娘偷人呐,滚滚滚!”
......
野狼岭。
战场毫无悬念,聚拢而来的大半都是乡民,看到三千骑甲一至,一轮佯冲,杀了几十个,便惊得黑压压一片跪伏在地,只剩下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而耗时最长的反而是甄别身份,看虎口种地还是扛刀一目了然,唯独人口基数大。
几大豪族倒是秉承了一直以来的谨慎,无一宗族子弟,骨干一半由家养死士构成,不等稽查司辨别均自杀。
另一些是不知所以的流兵,他们和提供后勤武器的豪族之间还有一条连接带,更是审不出什么。
很显然,豪族们也不想与拓跋部撕破脸皮,寄生虫不会对宿主致命。
夜至。
位于野狼岭二十里外的恶虎沟内,十步一黑衣,却不点灯,月光照映下,时不时有冷芒反射。
这些比夜还黑的刀手们,呈同心圆般护卫着中心的帐篷。
帐篷内,独有一支微弱的蜡烛卖力的发光,同外面人的装饰一样,六个黑衣人同样各自藏在黑色篷衣下,三人一排对立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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