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生的走近令得吴老爷等人有些诧异,她看了吴老爷一眼,转头提起他旁侧空置的椅子,摆放到了吴老爷的面前,顺势双膝一分,坐了下去。
“吴老爷?”她学着吴老爷先前的语气喊了一声。
这吴老爷身材矮胖,坐在太师椅上,双脚都不能落地,管事特意给他定制了一个搁脚的矮凳。
赵福生坐下之后,提脚一蹬,那放脚的小凳便被踢得‘哐哐’滚了出去。
吴老爷的双脚顿时悬空,膝盖碰到了赵福生。
照理来说两人身体碰触,本该女子羞涩。
可赵福生神色坦然,目光锐利,双腿大马金刀的分开,俯身抬眼盯着吴老爷看时,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顿时恼羞成怒:“你是谁啊——”
说话的同时,他不由自主并紧双腿,下意识的想躲开与赵福生的接触。
“我们是万安县来的人,你们原籍万安县、黄岗村,不会不知道万安县是哪里吧?”
其他人待要上前,范必死两兄弟、刘义真往赵福生身后一站,立时慑得其他人不敢妄动。
“万安县?黄岗村?”
吴老爷听闻这话,脸色稍缓,接着道:“果然称得上是同乡——”
不等他话说完,赵福生又问:“吴老财是你什么人?”
她一提及这个名字,四周传来接连不断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
‘嘶——’
有人切切私语:“怎么敢直呼老太爷名讳。”
“真是大胆——”
转二爷勃然大怒,抢先开口。
吴老爷本来也想发火,但见转二爷出声了,便压制住了火气没有吭声。
赵福生看着他。
此人脸庞圆胖,眼睛不大,鼻梁矮塌,鼻翼略肥,看上去倒还算是面善,可是他皮肤青里透黑,使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
吴老爷冷静下来后,突然那双绿豆似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赵福生看,半晌突然笑道:“吴老财是我爹,好长时间没听到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你们是万安县来的,又知道我们的来路,还提到了黄岗村,莫不是冲着我们吴家来的?”他竟然颇精明,认出了赵福生是这一群人中的为首者,直接对她发问。
“对。”
与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费唇舌,赵福生也不拐弯抹角,很是痛快的点头:“我们是万安县来的,来金县就是要找你们。”说完,又大有深意的道:“找到你们可不容易。”
吴老爷一家脸色微变,彼此交头接耳,少顷又安静了下去。
“你找我们?”吴老爷表情阴晴不定,问了一声。
赵福生原本对红鞋鬼案十分在意,此时事到临头了,她反倒不急了。
见吴老爷发问,她笑着问了一声:“我听黄岗村的吴庸说,你叫吴继祖?”
“……是。”这个名字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敢称呼了,吴老爷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点头应了一声。
“我看你年纪五十岁有了吧?”赵福生再问。
“五十有三了。”吴继祖又道。
他隐隐约约似是明白了对方来路,此时表现得十分配合,赵福生有问他则必答,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赵福生从他的态度中,隐约摸出了一些东西。
吴家可非善茬,是靠走货起家。
就算他猜到赵福生几人来自于镇魔司,可他们背靠汤祖望,也应该有恃无恐,不该表现得如此顺从才对。
吴继祖这样做,怕是自身难保,有想借赵福生一行人压祸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福生心中大定。
“你既然53岁了,想必你听说过——”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当年封门村发生红鞋鬼案时,是哪一年的事?”
她话音一落,吴家人纷纷大惊失色,转二爷也脸色惨白,浑身颤个不停。
而吴继祖在初时的惊骇后,脸上竟露出一种怪异的,恐惧中夹杂着轻松的复杂神情。
仿佛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捅破,他竟然奇异的松了口气。
“你来得正好哇——”吴继祖叹了一声,目光闪了闪:“你既然来了,我倒不用得罪汤大人——”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赵福生却隐约间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她猜到了吴继祖的打算,不由咧嘴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是。”吴继祖也笑道。
说完,他正色道:“你的来意我清楚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就是。”
“我听堵门村的许大癞子说——”赵福生一开口,吴继祖就道:“许大癞子一家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样子他果然是在关注红鞋鬼案——不知当年的谢景升有没有查到这些。
赵福生微微一笑:“是,许大癞子一家死了,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世上的事儿,瞒得过天、瞒得过地,却瞒不过人的眼、人的嘴。”
“对。”吴继祖点头。
此人外表不太好看,可与他交流鬼案时,却是赵福生办案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红鞋鬼案最初的记载是因他家而起,最后祸及封门村,而许大癞子家里的鬼祸,听说则是因一只红色的绣鞋而起。”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吴继祖的目光逐渐迷离。
他的眼睛努力的瞪大,正对着赵福生的方向,但那眼神却已经透过赵福生的身影,看向了过去。
“是十七年前的往事。”他说道。
“那一年,我爹从上阳郡带回了一个女子,说要纳她为妾。”
赵福生还不用铺垫问话,也没有威胁、恐吓,他就自己主动说出了原委。
这样的情况令得范必死隐约感到不安,下意识的看了赵福生一眼,喊了一声:“大人。”他喊完后,见吴继祖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看,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索性直言道:“大人,我总觉得吴继祖心中有鬼。”
“我也觉得他心怀鬼胎。”陈多子也道。
她话音一落,吴继祖的心口顿时一跳,一股难言的压迫感传遍了他周身,他立即警惕的看向了陈多子,露出防备的神情。
“我心里有数,他无非是想借我挡鬼。”赵福生笑道:“我要是不来,汤祖望今夜应该是要受灾的那个人。”
她话音一落,吴家人勃然变色。
吴继祖的脸上失去了从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乱,急忙想要起身,指着赵福生道:“你、你——”
“不用你、我、他|她,聪明人不说二话,你打你的主意,我也有我的应对,大家各凭本事搅局。”赵福生冷笑:“你接着说红鞋鬼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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