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子退休之后,就搬到了远离闹市的郊外祖屋居住。
宁怡找到他,道明来意,莫道子看了她带来的照片,沉吟片刻说:“我这个二徒弟,魔术倒是越变越高明了。”
宁怡说:“这样的魔术,我在电视里也从未见过,的确很有创意。”
“很有创意?”莫道子哈哈一笑,道,“他哪里有什么创意,分明就是抄袭别人的创意嘛。”
宁怡一怔,问:“抄袭?”
莫道子说:“在《聊斋志异》中有一则名为《偷桃》的故事,说的是有一对江湖卖艺的父子,为别人表演上天偷仙桃的绝活。老头先拿出一根绳子往天上一抛,绳子就立即悬在半空,一直延伸到云彩中,然后让儿子缘绳而上,去天上偷仙桃。儿子一直攀爬到半天云中,连影子也看不见。不一会,就从天上掉下来几颗桃子。老头正自高兴,忽然绳子掉了下来,接着儿子的头颅、手脚、肢体也纷纷掉下。老头说一定是儿子上天偷仙桃被神仙发现,所以被抓住砍成了几块。他一边伤心哭泣,一面将儿子的肢体一块一块捡进箱子里。别人觉得他可怜,就给了他许多赏钱。老头接过赏钱后敲敲箱子说:‘小子,还不出来谢赏更待何时?’他儿子应声从箱子里跳出,向给赏钱的人连连磕头。”
宁怡点点头说:“原来张天奇这个魔术的创意,是从这里来的。老人家既知这个魔术的来历,自然知道其中的玄机了?”
莫道子道:“张天奇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老人家的眼睛。这其中的玄机,我倒也略知一二。”
宁怡忙说:“那您快告诉我。”
莫道子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
宁怡一愣,问:“为什么?”
莫道子说:“永远不说出魔术的秘密,这是魔术家的行规。冯坤违反了行规,他受到处罚,是应该的。”
宁怡知道莫道子脾气古怪,多说无益,只好失望地离开了他的住处,来到拘留所,将莫道子的话告诉了冯坤。冯坤知道师父对自己在电视台搞魔术揭秘节目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既然他存心维护张天奇,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宁怡看看手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读中学的儿子苗剑就要放学回家吃饭了,急忙别过冯坤匆匆往家里赶。到了家,才发现自己走得太匆忙,那一叠照片竟然忘了给冯坤,随手将照片放在桌子上,就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去了。
没过多久,苗剑放学回家,看见了桌上的照片。
他自然知道母亲为了找出杀死父亲的真凶而四处奔忙的事,不由拿起照片认真看起来。
看了一会,他不由“咦”了一声,皱起眉头说:“奇怪,舞台上怎么会少了一个人呢?”
宁怡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跑出来,莫明其妙地问:“什么少了一个人?”
苗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眉头一展,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道:“啊,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杀死爸爸的了。”
宁怡心头一跳,忙问:“你、你真的知道是谁杀了你爸爸?”
苗剑收拾起桌上的照片说:“这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说不明白,你快带我去找冯坤叔叔,他是行家,我一说他就明白了。”
宁怡半信半疑,急忙带着他坐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拘留所,在范天泽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冯坤。
苗剑兴奋地说:“冯叔叔,我终于找到杀死我爸爸的凶手了。”他从那叠照片中挑出一张放在冯坤面前,说,“你快看,这张照片有什么不对劲?”
冯坤一看,只见那是一张张天奇向观众展示七个拼凑大活人的照片,仔细瞧了一会,摇摇头说:“没什么不对劲啊。”
苗剑指着照片说:“你再好好看看,照片中,最前面那个装人的玻璃箱上面的红布,被张天奇揭下之后丢在了地上,而后面六块红布呢?”
冯坤说:“后面六块红布,都被张天奇随手搭在了玻璃箱上面。”
苗剑说:“不,他不是随手搭的,每一个玻璃箱上红布搭放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你看看,除了最前面第一个玻璃箱没有搭红布外,第二个箱子的红布刚好搭在箱子中的人的左手臂位置,正好将箱子里的人的左臂完全遮住,第三个箱子的红布刚好搭在右手臂位置,第四个箱子的红布刚好搭在躯干部位,第五、六个箱子的红布刚好分别搭在左右两腿部位,而最后一个箱子,红布正好有意无意地搭在了头部。每一块红布,都恰到好处地遮盖住了一个人体部位。这其实是一个并不高明的障眼法,台下观众受视觉习惯的欺骗,都觉得箱子里躺着的应该是一个有手有脚有头有躯干的完整的人,其实不是。如果我没有想错,其实每块红布下面,都是空的。也就是说,除了摆在最前面,离观众最近的第一个玻璃箱里躺着的是一个完整的人外,第二个箱子里躺着的,其实是一个没有左手的人,第三个则是没有右手的人,第四个是没有躯干的人,第五、六个是分别没有左腿和右腿的人,而最后一个,其实是一个没有头颅的人。”
冯坤蓦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舞台上少了一双手、一双脚、一个躯干和一个头颅。而这些身体部件组合起来,刚好是一个人。”
苗剑点点头说:“不错,舞台上确实少了一个人,张天奇其实是用六个徒弟的身体部件,拼凑出了七个人。”
冯坤的脑子飞快转动,道:“所以剩下的那一个人,一定就是受张天奇的指使,趁舞台上烟雾弥漫之际偷偷跑下舞台,在黑暗中悄悄杀死你爸爸,然后将血迹擦到我身上,嫁祸于我的人。”
苗剑说:“是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这一切,然后趁台上第二次弥漫起烟雾之际,偷偷溜回舞台,现身谢幕。”
冯坤终于彻底明白过来,说:“张天奇早已通过这次魔术大赛的举办方知道了你要来参赛,也知道你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来观赛,更知道我和你爸爸是情敌关系,所以早早的设下这个陷阱让我钻。当警察在观众席上四处寻找凶手,最后找到我头上的时候,绝对想不到真正的凶手,竟然在舞台上。”
苗剑稚气一笑,说:“我当时在现场观看节目时,并未多加留意,直到现在看了照片,才看出端倪。”
冯坤不由得扭头看了站在旁边的范天泽一眼,说:“范队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照单抓人吧。”
范天泽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等等,你们刚才说得太快,我还是没弄明白。”
苗剑笑一笑,于是又将刚才的推理说了一遍。
范天泽总算明白过来,拍拍他的头说:“好小子,果然不愧是少年魔术师。我这就带人去把张天奇师徒全部‘请’来。等案子了结了,我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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