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璎珞又一次遇到那个身份尊贵的少年。
翡翠站在院中手足无措,璎珞头也不抬地扫着地,傅恒虽无所事事,但尊贵的身份和优越的教养使他闲适自得。
璎珞扫到傅恒的近处,抬起黑亮的眼睛直言不讳,“富察少爷,请让一让。”
虽然低眉垂眼,口中喊着少爷,可傅恒没有听出丝毫恭顺尊敬之意。
傅恒直视这个清丽如红莲的女子,心房一阵阵地抽痛,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璎珞又提醒一声,傅恒方才回过神来,面上浮现歉意,很快让到一边。
望着璎珞清扫的秀丽身姿,傅恒想起了年少时所读的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傅恒感觉他跨越山河湖海,千年时光,万年伤悲,只为了她。
世家刻入骨子里的教养很快将傅恒从梦幻中叫醒,傅恒咧嘴一笑,唇边的笑仍温文儒雅,但含着一丝风月之情。
傅恒走后,璎珞抬起头来望着他离去的俊拔身影,心中沉思:这个富察少爷跟她想的贵族少爷不一样嘛。
良久,璎珞又莞尔一笑,提着扫把离去。
傅恒没想到,他一瞬间的动心不会止于此时,他见证了她为姐姐报仇的决心,见过了她的一颦一笑,见过了她的坚持倔强,也见到了她的柔弱可怜。
他爱上了这个女人。
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一年一度的燕鹊搭桥,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宫里虽不比外头女子的仪式繁多,更有出外游玩之机。但好歹也是正经的节日,得了容音的准许,长春宫一早便开始筹备女儿节用的东西,譬如瓜果银针等。大小宫女们皆沐发浴身换新衣,欢欢喜喜度七夕。
容音坐在千年檀香木的靠椅上,后腰垫着苏绣嵌暖玉软枕,身上穿着枝上喜鹊的夏衣,手里轻轻摇着缂丝的飞蝶扑花团扇。
容音含笑点头,想起什么似的,“璎珞,我瞧着傅恒最近有些上火,你去熬一碗清心莲子汤给他送去。”
璎珞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卖力地捶起来。璎珞沉默良久方犹豫道:“主子最近为何老派奴才去少爷那儿?”
“本宫做的竟如此明显?”容音蹙眉,微微沉吟。
“您说什么?”璎珞听着容音的嘟哝,抬头问道。
容音摇头,“没什么,只因傅恒是本宫的胞弟,你做事我也放心,自然将傅恒托付给你。”
璎珞听了这话,倒琢磨出不一样的东西。她正欲沉思,被容音催着给她的少爷送莲子汤去了。
璎珞掂着食盒出去,很快就提着清心莲子汤到了侍卫所。傅恒方当值回来,虽然出了一身汗,却没有寻常侍卫身上的汗臭味。
璎珞已多次来访,已是熟门熟路,知晓同屋的海兰察不在,便径直推了门进去。
“少……”璎珞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一进屋,傅恒的果体便映入眼帘。
手臂肌肉强健却并不粗壮,有优雅流畅的线条美。背影看似瘦削,实则很宽厚,给璎珞一种可靠安心的感觉,被这个肩膀拥入怀中,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璎珞一向的伶牙俐齿磕磕绊绊,傅恒也转过身,看见了璎珞,当时耳垂就涨红了。
“我……我是来送莲子汤的,”璎珞回神急忙背过身去,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多谢,”傅恒温文尔雅的声音中压抑着惊慌,他已生平最快的速度穿上内衫,扣上盘扣,穿好外衫,套上坎肩才对璎珞道:“可以了。”
璎珞白皙的脸蛋儿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低垂着定在自己的绣花鞋上,飞快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傅恒慢慢地镇定下来,嘴角勾起的微笑和泛红的耳垂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今日乃是七夕节,你可曾给我准备了什么?”傅恒并未喝莲子汤,上前拉住了欲遁的璎珞。
浅笑连连,风华无限,果不愧为名满京华的富察公子。
“你看,”傅恒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提起璎珞的手塞到她白嫩细滑的手中。
璎珞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一根簪子。簪子通透凝白,由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触之温润。尾端则雕成并蒂莲花形,巧夺天工。
“这是你的七夕节礼,”傅恒给璎珞插到发髻上,羊脂白的莲花在黑发间熠熠生光。
璎珞一双丹凤眸子溢满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傅恒会如此用心,还特意准备了她的七夕节礼,令她感动得要命。
“并蒂莲花,寓意吉祥,祝你顺心如意。玉者,坚硬纯洁之器,如我待你的心一般。”傅恒眉角眼梢皆是春情,看着璎珞的目光深情款款。
璎珞抚摸着莲花簪,忽然摘了下来,塞进傅恒的手里,口吻坚定。
“少爷是名门世家之后,璎珞只是一介奴才,出身包衣,配不起少爷的深情。”璎珞忍着心痛,拒绝了傅恒的深情。
傅恒摇头,握着璎珞的双手。
“璎珞,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你魏璎珞将是我傅恒唯一的妻子,我会为你挡风遮雨,承担一切流言蜚语。”
璎珞注视着傅恒,得到这样的立誓承诺怕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何况是傅恒这样的名门贵胄。
璎珞将簪子握在手里,坚定而狠绝道:“傅恒,记着你的话,若你负了我,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绝不原谅。”
傅恒点头,握着璎珞的手将发簪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我的七夕节礼呢?”傅恒伸出手笑吟吟道。
“喏,”璎珞从袖中掏出做工刺绣的精致香囊,上面的图案是青石云松,璎珞伸出手给傅恒系在了腰间。
“吾心如石,吾行若松。”璎珞低低对傅恒道。
傅恒心中一动,紧紧地抱住了璎珞。
傅恒空荡的心被填满,前生的遗憾已弥补,人生有一知心恋人足矣。
傅恒把她的心意告诉了姐姐容音,令他没想到的是,姐姐很轻易地就松口了,而且劝服了额娘和古板的阿玛。
傅恒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专心政务。好景不长,为履行男儿志在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使命,他上了金川战场。
寂静的夜,他握着璎珞送给他的香囊,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子,不知是否,与他望着同一轮明月。对佳人的思念成为他在战斗中拼搏的动力,立下赫赫战功之后,他才能骑着宝马,去迎娶他心爱的女人。
傅恒做到了,他回京后,向皇帝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可是皇上却说,要为他择一位出身高贵、秀外慧中的名门淑女做妻子。
可是傅恒不管别的女子如何动人,他想要的,唯有魏璎珞而已。
傅恒跪在天下之主的面前,莫名地冲动。他想告诉面前的男人,他不稀罕什么名门贵女,他不要什么高官厚禄的赏赐,宁愿用这军功去换取心爱的女人。
想起姐姐的告诫,傅恒抑制住了冲动,只对皇上道自己心有所属,此生非心爱之人不娶。这世他今生立下的,必须实现的誓言,仿佛上辈子就没有兑现,结果后悔终生。
傅恒去向姐姐请安,告诉了她此事。皇后让他不必担忧,结果第二天,宫中就传来皇后触怒皇上的流言,其后流言更是愈传愈烈,甚至传出了皇后失宠,被皇上幽闭长春宫的说法。
这些日子,傅恒是在煎熬中渡过的。终于有天,姐姐召他进宫,说事情解决了,皇上不再插手此事,他只待璎珞出宫,便可迎娶她。
姐姐神色欣喜,但傅恒却看出了一丝落寞。他不知姐姐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可是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姐姐的恩情,他会报答的。
时光悠悠而过,璎珞出宫了,傅恒的额娘虽不喜这个蹉跎儿子青春岁月的姑娘,可是还是亲自上门提亲,好上自家那死脑筋的儿子尽快完婚。
良辰吉日,傅恒八抬大轿把璎珞娶进了门。
当夜红烛高照,已经微醉的傅恒走进了新房,迫不及待地看他的新娘。一切仪式进行完毕,房内只余傅恒和璎珞两人。
所有人一走,璎珞就迫不及待地把凤冠给取了下来,扭扭脖子道:“这个凤冠还真沉,我都累了一天了。”
“傻丫头。”傅恒点点她的鼻子,用手给她揉了揉后颈,又问:“怎么样,舒服了吗?”
璎珞歪在床边,不客气道:“还行,我在这儿枯坐了一天,你在外边吃吃喝喝,倒挺开心的。”
“哪里开心,”傅恒眼里染了美人的姝色,摇摇头道:“应酬而已,无聊至极。再说,我可是时时刻刻念着娘子的。”
“谁是你娘子!”璎珞被他的热气吹得耳朵痒痒,一把把人推开了。
傅恒轻笑一声,握住了璎珞的玉手,一手摸上了刺绣精美的腰带,道:“璎珞,屋内就你我二人,你说还有谁。娘子,良宵苦短,不可辜负。”
璎珞再大胆此刻也害羞了,红着脸嗔道:“流氓。”
傅恒耳朵已红透了,可仍撑着逗璎珞,直到她白嫩的脸颊上满是薄怒才又把她哄回来,两人耳鬓厮磨许久后才进入正题。
红纱垂落,遮住满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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