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伪装者(1 / 1)

领事馆一案后,南田洋子如胸有成竹的猎人,静静等着阿诚这个猎物落网。

但她不知道,阿诚只是个诱饵,真正要被猎杀的是她。

现在,她正在明诚的诱捕下,一步步走向陷阱而不自知。正要坐车去毒蜂的住处时,千代子出现了。

她出言,竟也要去。

明诚暗暗地蹙起眉头,可现在,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时候,明台会把两人一起干掉。

千代子只看到两个兵,讶异地扬眉,南田洋子要抓的是大名鼎鼎的毒蜂,只带不善武力的两个情报官,也不设伏兵,真不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太能耐,还是认为毒蜂太无能。

然而,千代子未发一语。南田受挫,她可是乐见其成。

下了楼,却见她的车坏了,南田焦急不已,明诚提议坐他的车去,千代子扬眉,乘开车之际,走过去问修车的,“南田课长的车上一次损坏是什么时候?”

修车兵答:“是半年前了。”

千代子眼眸愈加深邃了,坐上车,由它驶向司各特路,南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抓到毒蜂,就可立一大功。而明诚,脸色很是肃穆,千代子冷淡地笑,今天要有一出好戏了。

上了楼,没什么人影,却有生活痕迹。不见毒蜂,南田立刻把枪对准了明诚,下属收走了他的枪,男人俊朗的面庞上浮现了为难的情绪,他难以言说。

当看到桌上他立刻举起了双手,摸了摸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辩解说:“南田课长,几分钟之前,他刚刚离开这里。”

南田将信将疑,千代子和属下去翻了衣柜和抽屉,千代子找到一个零件,递过去说:“没认错的话,这是军统电台常用的零部件。”

南田看了,神色松动,收起了枪,又命令下属下去把车开远。

明诚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南田松了口气,开始盘问他。明诚道:“毒蜂的敏锐,非常人所能及,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千代子抚了抚脸,不可置否,毒蜂这样性格多疑或者说谨慎的特工,行动前怕是会狡兔三窟,明诚除非是他信任的下属或同僚,否则不会直接与之会面。

南田打开窗户,探头到楼外四处查探,明诚则紧随其后,千代子则查看了居设和衣柜,总觉得太过整齐干净,看来,这个毒蜂,是很爱干净和整理的人啊。

突然,明诚的惊呼声响起:“小心!”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槍响,狙击步槍。

千代子听到枪响,立刻握住枪,蹲了下来。窗边,明诚中了枪,南田一边躲避,一边给阿诚拉了过来。

敌人一狙得中,一顿乱枪打后,街道已恢复寂静,对面的人估计早已撤离。

南田起身,打电话给医院,要他们立刻赶到这里。阿诚则忍痛,拿着枪装子弹,口中喃喃道:“他知道我出卖了他,一定要杀我灭口,今天我必须除掉他。”

两个兵搀着明诚送下楼时,救护车已经到了。

明诚边按着伤口周边,边道:“这是个圈套,毒蜂根本就不信任我,他是想通过我杀了你,万幸我发现的及时,不过从此以后很难再抓到毒蜂了。”

南田现在已被气愤和失手冲昏了头脑,除此此外还有对阿诚伤势的担心,对阿诚所展露出的表情和言语显示她经完全信任了对方。而千代子仍有疑心,毒蜂是否真的跑了,还是明诚所言之事都是子虚乌有,甚至毒蜂这个饵也是假,这一切只是一场针对南田洋子的阴谋。

明诚在被扶上车前道:“赶紧开我的车,去梧桐路。”

南田洋子疑问:“梧桐路?”

明诚说话虚弱无力,断续道:“梧桐路有他们的一个联络点,如果发生紧急情况,那里就会有人去接应他。赶紧坐我的车过去,还来得及。”

千代子没在意他说的地点,而抓住了关键字眼,重复了两遍的“我的车”。一瞬间,千代子的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于是立刻就做出了选择,“明诚先生,我是医生,和你一起去医院。”

原本是不打算管他的伤的,既然这样,千代子勉强看了看,贯穿伤,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及时止血缝合,危及不了性命。

听到千代子要随同而来,阿诚的瞳孔开始放大,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开始蔓延,肌肉也开始紧张,所幸中枪的疼痛掩饰了他的失态。

明诚拒绝道:“不,不用劳烦千代子小姐了。”

明诚疼得满脸豆大汗珠,千代子却不管,她坐上车对护士说:“先给他打个止疼。”护士似是被惊了下,抬头看了看前边,才开始打针。

明诚忍着疼问:“千代子小姐……不和南田……长官一起去吗?”千代子往车壁一靠,指挥司机:“开车。”

车缓缓驶动,她才冷笑着道:“我又不是她的属下。”

明诚看千代子侧开了头,悄悄对护士摇了摇头,垂下眼皮,遮住了眼里的焦灼与杀意。一旦南田死亡的消息传开,这一切都白费了,杀了她?在心里做决定的同时,明诚已握紧了枪,护士也握住了针剂。

不!如果藤田芳政的爱徒死在车里,而他全身而退,不但不会洗清嫌疑,反而会越描越黑,只能在医院动手了。明诚下定了决心,到医院时,叛徒许鹤和风也千代子要一起除掉。

任务要加倍了,明诚无奈地想,止疼药渐渐起了作用,他的神情也松快了些。于是睁开眼,说:“千代子小姐,我已经没事了,真是辛苦您跑一趟了。”

千代子半眯着眼,默然不语,表情冷漠。

于是乎,一车人都保持着冷漠,明诚被推进了手术室,千代子随便找了个长椅坐着,医生和护士,都各自忙去了,混入了白色的人群中。

明诚焦灼万分又忐忑不安,但计划已经暴露,他们也只能先行撤离。此计划失败,立刻执行二号方案,明意收到命令后,立刻乔装改扮,混入了陆军医院,凭借着特别通行证,顺利进入了高级病区。

叛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昏睡,明意从口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针剂,注射进颈部静脉,一下子推了进去。

确认死亡后,明意才从高级病区出来,快速溜走。她刚脱下白大褂,摘掉口罩等伪装,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女声:“站住。”

明意握紧了口袋的短刀,慢慢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子,美丽而又冷漠的脸,嘴角带着点弧度,看见她的面容后,神色慢慢温和。

“千代子!”明意松开了手,惊喜地认出了阔别多年的日本友人。千代子慢慢走过来,说:“果然是你,明意。”

两人寒暄了两句,千代子突然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明意笑了笑,答:“我是来找池田君的,但是他不在。”

千代子点头,又说:“对了,明楼应该是你的兄长,他的助理阿诚先生受伤了,正在手术室。”

明意一下子急了,“阿诚哥受伤了,他在哪里?”她只收到了任务,阿诚哥怎么会突然受伤,难道跟这次计划有关?

千代子语气平静:“没有生命危险,你不必担心。”

明意却不能不担心,问了手术室后,就道:“抱歉了,千代子,我要去看阿诚哥,暂时不能跟你聊了,再见。过几天,我会向你表示歉意的,到时,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匆匆说完这一大段话,明意就小跑着走了。千代子望着明意娇小纤细的身影,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女孩还是一如往昔啊。

明意跑到手术室,却没有发现阿诚哥的踪影,她去偷偷查了诊疗记录,这几小时内全然没有收治的枪伤患者。

是任务,明意恍然大悟,可想起千代子知道了,心又猛然缩紧了,她为什么知道阿诚哥,阿诚哥执行任务为什么会受伤,他会不会暴露?

时隔六年,六年前的张明心可以信任,六年后的风也千代子还可以相信吗?

明意脑子一团乱麻,匆匆跑出医院,截了个黄包车就去沈从安的住处,可是好长时间人也不见,快到大哥和阿诚哥下班的时间了,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家。

明意走进屋,看见完好无损的阿诚,眼泪还来不及冒出来,就看见在地上缠成麻花的两兄弟,于是问:“大哥,明台哥,你们干嘛打架?”

地上一片狼藉,家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画也被打掉了。至于阿诚,站在旁边,靠着楼梯扶手啃苹果。

见阿意过来,兄弟俩松了手,阿诚哥一脸淡定,似乎是在看戏。

阿诚斟酌着开口:“明意,你听到……?”

“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明意直接一句话打断他,然后跨过乱糟糟的地面,上了楼,把阿诚哥拉了上去,“阿诚哥,跟我走。”

阿诚望了大哥一眼,乖乖跟着她上去了。一进屋,明意就开始扒他衣裳,“让我看看你伤口。”

阿诚装傻卖愣,明意强硬地拉开领带,扯开衬衫,说:“千代子都告诉我了,我都知道。”

听到千代子这个名字,阿诚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握住了明意的手腕,问:“明意,你认识千代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伤。”明意挣开了手,继续翻衣裳,看见阿诚狰狞淋漓的伤口时,眼泪唰唰的就掉下来了,砸在阿诚的肩膀上,心上,如有千钧之重。

明意拿出手术用具,先消了毒,打了药,清理创面后,打就开始缝合,她一边缝一边说:“千代子是我在日本学医时认识的朋友,她父母早逝,是被风也家收为养女的,她人不简单,但和我挺合得来的。”

“疼,你忍着点。”明意叮嘱,说风也千代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听着小妹轻飘飘的语气,阿诚猛然严肃道:“阿意,你知道吗?她现在是特高课的高级顾问。”

阿诚疼得“噫”了一声,明意忙按住了他:“哎呀,你别动。”

她因千代子惊讶了一下,但想到可恶的战争不止改变了一个人,收起淡淡的哀伤,然后继续缝伤口,“她大学时主修医学情报,再正常不过了。”

明意剪断了线,叹道:“只是没想到,她会来中国,来上海。”既然这样,国家民族面前,友情又算得了什么,站在中国的土地上杀戮作恶,在她亲爱的家人身边,那就是敌人。

给阿诚哥上了药,又包扎,明意带着惋惜说:“可惜了,她不参与战争,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的。”包扎好好久,明意认真叮嘱:“阿诚哥,要按时找我换药,忌荤腥油辣,暂时别用左胳膊。”

阿诚还要说什么,明意顺了顺他的毛,道:“乖。”

她刚收拾了,大哥敲门后进来了,后头明台探头探脑的,一副愧疚的样子。明楼一句怒喝:“做饭去。”明台就乖乖关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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