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来神霄玉府受雷刑时,素锦正在同普化天尊下棋。
普化天尊长相方正,且面容端严,见太子殿下一来,就躬身行礼,辞了素锦去行刑。
她并没有用上素素的双眼,平素里就闭着眸子,走在九重天上,沦为仙人的谈资,也丝毫不以为然。
就这样看着夜华缚上铁索,受雷霆万钧之刑,一道道天雷下去,十分痛苦。
他的仙官,甚至连普化天尊都不忍直视,别开了眼睛。
而素锦,则是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丝毫不觉残忍,心里只有畅然。
这场景,她已连续看了半年,可还是看不腻。
等夜华的四十九道天雷挨过,素锦就悠悠然转身走了。
出了神霄玉府,素锦走了没多远,夜华就追了上来。
他一上来,就是质问,素锦淡淡瞥他一眼,冷冷一笑道:“我做什么,自有我的道理,还无须对你解释。只能告诉你一点,这一切,都是皓德的指使。”
随后一摊手:“否则,太子,你以为,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凡人?”
对上夜华震惊的眼神,素锦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有本事,你就干掉天君啊。”
夜华神色凝滞,素锦放声大笑,转身离开。
回到逍遥宫,辛奴就附耳过来,道:“殿下,那翼族的婢女生下一个男婴。”
素锦冷眸一闪,道:“杀了她,把他带回来。”
“是,殿下,”辛奴说,“不过,那婢女已经死了。”
素锦勾勾唇,神色冷淡,“那就好。”
到了正殿坐下,素锦拨弄了下衣袖,平静下心中汹涌的恨意。如今天族和翼族虽订立和约,面上也和平的很,可是七万年前若水之战死伤十几万人的仇恨却是无法泯灭的。
不过一天,那离镜的儿子就被带上了九重天。素锦看着那幼嫩的生命,勾起浅浅的笑意:“先在宫里养着吧,若有人问起,就说这是我弟弟。”
辛奴答了声是,又问:“殿下,那他叫什么名字?”
素锦偶然瞥了眼父亲遗下来的丹心剑,随意道:“就叫丹心。”又道:“即日起,逍遥宫谢绝外客,皓德天君、东华帝君也是如此,我要闭关修行。”
辛奴点头。
不过在闭关前,素锦还要看一场好戏,办一件事。
不久,素素跳下了诛仙台,夜华也跟着跳了下去,重伤未死,昏迷不醒。
素锦却去了十里桃林,看到一身白衣,躺在地上的白浅,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渡劫,飞升上神了。”
放在地上一个白玉冰晶盒,道:“为你造劫,才取了你的眼睛,如今,完璧归赵。当初玄女私盗阵法图,也有你的缘故在。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话,素锦飞身而走。
途径若水河畔,才见东华的祥云离去。
若水河涛涛,素锦眼前,仿佛浮现了若水之战的那金戈铁马,那萧萧金鼓之声,那无尽的尸体和鲜血,那千千万万人的悲鸣与哀泣,还有父母全族为擎苍所诛杀时的那情景。
她凝视着东皇钟,对封印其中的擎苍道:“擎苍,你杀父母族人,害我孤苦一身。等你出来,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在若水之边坐了许久,素锦才驾云回宫。
一到正殿,就见在殿中焦灼等待的天君,辛奴下跪请罪,素锦让她起来,堂堂天君,岂是她一小小仙娥拦得了的?
素锦行了礼后,悠然地走到正座坐下,问:“不知天君,您大驾光临素锦的逍遥宫,可有什么事要说?”
天君道:“夜华跳下诛仙台,昏迷不醒。东华帝君说,天族有一圣物,名为结魄灯,是大洪荒时代父神所造,这灯能聚仙者的元神,是你们素锦族所有。”
素锦以手支颐,微微抬眼:“是吗?天君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当然记得,只是为父神所造,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素锦族与那些分族,统称为羽族。羽族源远流长,曾经有过一个辉煌的时代,有父神所造的圣物,也不奇怪。只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日渐没落,成了天族的分支。
天君急了,“这非平凡之物,你再想想。”
素锦很是真诚,摇摇头道:“天君索要,又攸关太子,我不敢怠慢,只是委实不记得。”
天君无可奈何,说了一句:“若你想了起来,或是查着典籍,就着人来告知本君。”听素锦应过,就离开了。
素锦施施然落座,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并不因天族一位储君的生与亡而动色。没过多久,辛奴来报,东华帝君来了。
她一只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漠然问:“帝君来做什么?”
东华安然落座,道:“我来了,你怎么这般严肃?”
素锦凉凉一笑:“素锦见过帝君。”你帮着天君觊觎我家的东西,我还得笑脸相迎?
东华展袖,无奈道:“你明知结魄灯在哪里,为何不肯拿出来?”
素锦娇气地哼了声,“我家的东西,帝君这个外人反倒更清楚,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我的东西,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管什么?太无聊了,就去荷塘挖你的淤泥。
“辛奴,送帝君。”素锦起身,毫不客气道。朝东华一笑:“帝君,素锦累了,想去歇息,还请恕我不奉陪了。”
东华却一个闪身到她面前,温声道:“你把结魄灯拿出来,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东华帝君的要求,还是挺有分量的。素锦犹豫了下,旋即就道:“还得容我想一想,只是现在没有空,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办。东海瀛洲那的四大凶兽,有父神的一半修为,我想除了它们,拿到那一半修为。凭我现在的修为,可不知到哪年哪月了。”
对于他能否答应这个请求,素锦至少有一半的把握,她心思向来敏感,能感觉出东华帝君对自己的感情很特别,说不准是什么,也不能妄加揣测。谁让东华帝君是个老狐狸,又很恶趣味,得罪了他可不值当。
东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要求。他叹了口气,想说你用不着觊觎那修为,那对你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但想想她现在还不是亦宸,就点头答应了。
意见一致后,两人即刻动身。
腾云不过一炷香,就来了东海瀛洲。瀛洲是座仙岛,孤悬于东海之上,凡人见过海市蜃楼,听闻仙人传说,就讲蓬莱、方丈与瀛洲并称为海外三仙山。
可要知道,这上面有着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这四大凶兽,瘴气弥漫,连仙人都不敢在此,遑论是凡人口中的仙境了。
两个神仙落下云头,身后海水波涛汹涌,素锦却没丝毫紧张,而东华帝君,堂堂的天地共主,自是从容不迫,闲庭信步。
四神兽被放逐于此地,一闻得就神仙靠近,立刻激动向这边冲过来。素锦召出了丹心剑,望东华一眼,对方一袭紫衫翩然,目光落在她持剑的素手上,甚有闲情逸致道:“这剑,不很衬你,改日我送你一把。”
东华帝君要送人东西,那是何等的荣耀礼遇,素锦眼中毫无波澜,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道:“帝君,即使您觉得再不相衬,素锦却觉得颇好。因为,这是我父君的遗物。”
言下之意,并不想让他这里评头论足。
东华不恼,微微一笑:“那剑名为遂古,你会喜欢的。”
听不懂人话,素锦也懒得搭理他,持剑出击,与其中一只战作一团。夜华当初,虽说断了一条胳膊,但也是凭一己之力,杀了四大凶兽。
她并不差,带东华来,只是保证自己不会缺胳膊少腿儿。
上古的凶兽多长得奇形怪状,面貌丑陋,如果好看些,素锦说不准会降伏它们四只。不过现在,下手是毫不留情。
东华静立一旁,看素锦战斗的英姿,最后还是被骂:“帝君要相助于我,为何您老人家在旁边看戏啊!”这才不慌不忙地拿出神剑苍何,飞身加入战局。
东华是洪荒的战神,只是如今太平天下,他闭世太晨宫数十万年不出,许久没有打斗过,那些仰慕帝君威名的小神仙,也就只能从神族的典籍文字里想象他当年是何样的英勇风姿。
素锦,并不在此列,只是专心对付着她剑下那只。
阴风阵阵,尽显肃杀之意。紫衣白发的帝君浮于瀛洲之上,挥剑而出,东华他信手挥下苍何剑,剑光就在方圆百里炸开来,重重繁繁的剑影,集中攻向了素锦对付那只以外的凶兽。
银光剑影,飞来闪去。
素锦一剑干脆利落地捅死了凶兽,也不管那四分之一的修为落到她身上,只是闷闷地想:这要都给东华杀了,修为不都给他了。
看他剑法繁复而又随心所欲,修为高深莫测,寻常神仙难以看出门道,连她也只是看出了几分,又想:她这样修炼,什么时候能胜过东华的修为。
燎眼的剑光终于散尽,三只凶兽倒在地上,血流如注,沉重地喘息,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素锦极乖觉,不待东华说,就上前补刀,捅死那三凶兽,光明正大地收了父神的一半修为。
她一挥袖,那瀛洲岛上的神芝草都被她收入了袖中,又放下三昧真火,烧了整个瀛洲,反正这里也没什么神仙生灵。
东华不耻下问:“这是要做什么?”
“帝君与我做此事,乃是悄悄来的,自然要毁尸灭迹,消灭证据,您可懂我的意思?”素锦神色很淡定。她是那种做好事一定要留名,做坏事一定要毁尸灭迹的那种。
东华嘴角却是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携着素锦立到云巅之上,一挥剑,就将那瀛洲斩成了两半。眼看它沉入海中,还道:“这样岂不是更彻底?”
素锦默然半晌,朝东华伸出了个拇指:“帝君出手,果然高明。”不愧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神仙。
东华脸上笼上淡淡的喜悦,要是知道她藏在心里的话,一定不会开心。
看瀛洲岛彻底消失不见,素锦才放心,拍拍屁股准备回九重天。
东华却叫住了她,一脸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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