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在一边打下手,看最后一道汤成了,就央求道:“姐姐,今日的甜点,我想吃冰激凌。”
素锦宠溺地笑道:“行。”于是一拍她的脑袋,让把菜端过去,拿了碗筷,自己把做冰激凌的材料准备好了,施了一个冰冻的法阵,做好后就放了进去。
沉月殿里,素锦往那里一坐,丹心、辛奴与朱雀已坐在那里,她一坐下,就开始开饭了,三菜一汤,葱油小黄鱼、猪肝萝卜羹、红烧土豆、青菜豆腐汤。
她才夹了一口菜,几个小的才拿了筷子,对门的朱雀就忽的起身来:“帝君。”
素锦手里还夹着菜往嘴里递,转身去看东华,也没停住,仍自咀嚼着,过了会儿才鼓着腮帮子起身道:“见过帝君。”
“我饿了。”东华帝君理所当然地走过来,占了朱雀的座儿,素锦扬手:“辛奴,你去给帝君添双碗筷。”看丹心在帝君面前也没了活泼的神色,朝朱雀道:“你去把冰激凌拿过来。”
辛奴很快拿了碗筷来,之后就退下了。反正她们仙人,一顿不吃也不算什么。
东华泰然自若,在素锦和丹心的目光下,表现得十分淡定,比他俩更向一个主人。他吃了小黄鱼,对素锦道:“你做饭挺好吃的。”
素锦道:“帝君谬赞,只是闲来无事,做做解闷。”
见丹心愣着,夹筷子菜让他吃。小家伙致力于埋头扒饭,帝君一边吃着,一边看素锦对翼族的小少年关怀备至,眼中目光幽幽。
等吃完,朱雀才终于把冰激凌拿了上来,做了四份的,被他偷吃了三个人的,把东西一放,被素锦一瞪,立刻化成原形飞走了。
丹心眼巴巴等着,帝君幽幽望着,素锦只好把自己香草味的分给了两人,叮嘱丹心吃完了去休息,就封了法术去练剑。这样即便将来没了法术,或废了修为,也能自保。
只是才到了圆里的练习场,丹心就跑过来道:“姐姐,我把我那份给帝君了,你明天还给我做好不?”
“为什么?”素锦不解。
丹心很认真道:“帝君同我说,他是老,我是幼,要学会尊老爱幼,尊老在前,自然要优先。”
素锦无语地舔了唇,说:“我知道了,不过材料没有了,你还得等几天,明天给你做雨花糕吃。”
丹心欢喜一声,不打扰她练剑,跑出去了。
素锦练了一个时辰的剑,身上出了汗,预备拿了衣裳泡温泉去,经过锦瑟殿时,觉得有必要进去声讨一下,于是特意进去,就见东华帝君坐在她的秋千上,钓她池子里的鱼,于是更气了,一脸诚恳地发问:“帝君,您不觉得您的脸皮略厚?”
占了她的屋,坐她的秋千,钓她的鱼,还骗小孩子吃的。
东华托着腮,竟是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道:“你说得很对。”
素锦绝倒。望他半会儿,也不恭敬了,一拱手,告辞了。也不管她从四海八荒捞来的千八百样的珍稀鱼种了,几条鱼被捞了就捞了,反正鱼池里有一个小境界,里面别有洞天。
她好吃好喝地供着,连住处也让出来了,还来看这位帝君的脸色,那不如让她再死上一死,活了两辈子都这么憋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前脚才走,后脚连宋就领着把扇子跑来找帝君下棋喝酒,期间,一脸的好奇不加掩饰:“你这太晨宫烧的可真是离奇,再说,这天上你住哪个地方不任你挑,怎么偏住到这里来了?”
东华指尖摆弄着一枚棋子,瞅着棋盘。
连宋君有些尴尬,摇了摇扇子,再接再厉道:“不过,你若是要娶一位帝后,素锦也未尝不可,外间皆说是个美人,又不失她一族的风骨,倒很适合做你的帝后。”
东华指指棋盘,让他落子,道:“你们眼光倒很不错。”
连宋胡乱落下一子,兴致盎然道:“这素锦小时候,你就教她,虽说是个好苗子,可你一向不好为人师。当初天君说把夜华给你当徒弟,都被拒之门外了,看来,你果然对她存着不一样的心思。”
东华淡漠的眼中暖意一闪而逝,竟点头了:“确实。以前是我眼拙,没认出来。”
连宋愣了半天,一收扇子,道:“可我看,素锦并不怎么搭理你,小丫头很有傲骨,也狠心。当初,她愣是当着离镜的面儿,捅死了离怨。”
东华瞅他一眼,一落子,把那一片全杀死了。随后起身,拎起了长袍,十分冷漠地提醒道:“你该回去了,我去泡泡温泉。”
逍遥宫的温泉是个露天的池子,周边栽满了安心凝神的云露花,种了几棵白檀木,清冷的月挂在中天上,撒下一片银辉。
素锦泡在池子里,没什么心思欣赏这月亮,就是一轮照光的,还不如在凡间所见的月遥远朦胧,至少可以想象它的美好,见它的阴晴圆缺。
她伸出手指掐算了下,离法力的封印解除还有半刻钟,不若等泡完再走,身上衣衫也好烘干。
沉浸在温暖的泉水中,素锦懵然不知,元神中,一丝黑线攀上神智,慢慢吞没她的意志。她只是,神思觉得困倦,不自觉闭上眼睛,而身子,也往泉水下沉去。
她整个人沉在泉中,一头黑发在水中飘散,如一团海藻。
有人在她耳边呢喃:“睡去吧,睡去吧。”
“素锦!”
谁高呼了她一声,把她捞出来,抱在了怀里。清正仙力输入元神,那黑线就不在蔓延,停住了侵蚀的脚步。
素锦迷迷糊糊间,只觉投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有一只冰凉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地摩挲。她搂住了这人,紧紧不松开,语音也十分娇软:“不要走。”
她不想,再一个人面对父母全族的棺椁,不想再一个人睡在空旷冷清的宫殿里,不想再一个孤零零地下凡去历劫,受尽凄楚,回回含恨而终。
再坚强的人,都受不住。
那人搂住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拍在身上,哄她道:“好,我不走,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素锦被安抚了,在这人的怀抱里蹭了蹭,安心睡去。
这夜,是从未有过的安眠。
天光照进锦瑟殿里时,素锦如往常一般,慵懒地翻个身醒来,意识回笼,就见一头白发的帝君正以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那以前平静的目光十分温和。
素锦觉得,一定是这天光太好,以至于她竟生出了帝君眼里有柔情的错觉。“看来是魇着了。”她摇摇头,躺下来继续睡,拉过云被,盖住了头。
不过,这梦魇也忒真实了。
她忽的掀开云被,一下子坐起来,看见东华似笑非笑的神色,惊道:“帝君,您怎么在这里?”后又想起这已给了他,改口道:“我怎么在这里?”
帝君穿着中衣,披着乱七八遭的白发,一本正经地给她道来。据说,东华昨夜兴致正好,准备去泡温泉,就看她漂在池子里,他把她捞了出来,谁料她不肯松手,只得把人带了回来,睡在一起。
这话,素锦是半信半疑。不过,自重生以来,她或心情一忧郁,隔着万八千年就会失去意识晕倒,不过也没什么严重后果,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重生来的后遗症。
不肯松手这项,素锦是迷迷糊糊的有印象,她脑子里转了转,问道:“以帝君你的修为,把我推开,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推开?”
东华很疑惑:“为什么要推开?”
素锦懵了,看东华一脸认真地发问,就诚恳地回答了:“帝君您,是四海八荒最清静无为、最德高望重的神仙,当初您弃魔族而选神道,不就是不喜魔族女子行事开放,夜夜投怀送抱吗?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依您不近女色的本性,虽然怀有一个慈悲之心,但把我捞出来,随便一扔也就行了。”
东华竟笑了笑,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很是认真得问:“你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
“外头都是这样传的啊。”素锦莫名,拿手指了下外边。
东华拍了下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不要听外边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他们还传,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不是吗?”素锦大为震惊,又好奇道:“那你是什么来的?”
东华道:“天道化生的灵胎,在碧海苍灵的大泽里受日月灵气滋养出来的。”
素锦点点头。
东华能把她从温泉池子里捞出来,又这样耐心解答她的问题,素锦对他的戒备也就暂时放下了,但还是纠结那个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这架势,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东华却是指了指她,面不改色道:“衣裳。”
素锦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全身只披了东华的一袭紫袍,现下因她坐起来了,领口敞开着,昨夜在温泉里身无寸丝,现在也是这雪白躯体,自是只挂了一袭外袍,松松垮垮的。
若是以前,素锦定要手忙脚乱且含羞带煞,粉面如桃花了。但历过百世情劫,对男女之情,床笫之事已是熟稔。且她是女子,投胎不少次都是地位卑贱的女子,世人所重的贞洁清白,纯真少女,她一样都不占。就是这样,才身如浮萍,受尽世人的冷眼,一生坎坷。
就是现在,要她做出个媚态来勾引人,也是信手拈来。
现下,在东华面前,也是淡定自若。不过是一副仙体皮囊,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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