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叠风一腔热火,素锦泼了一盆凉水,“西海景致非常,我只是去游赏一二,顺便瞧瞧令兄。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医术还不及药王,叠风你不要太过期望。”
叠风脑袋一下子懵了。
这好比是素锦给叠风吹了一个圆圆鼓鼓的气球,叠风拿着正高兴得爱不释手,素锦又拿针给戳破了,还一脸坦然。但素锦并无愧疚,她也只是上前引个路,那救人的苦差自然要白浅去做。
她对叠风说的,每句都是假话,却也没什么可惭愧的。
素锦又问了墨渊这些年的事,叠风皆老老实实答了。素锦面上唏嘘长叹。
又过了个把时辰,宴席方罢。素锦起身,跟着叠风子阑出殿,出了东海水晶宫后,叠风和子阑互相依依不舍,素锦在旁看得神烦。
子阑一脸的忧心忡忡,清澈的眼睛满含热血坚定之气,“大师兄,这些年我一直寻找小十七,可一直无果。此次来东海,深有感触,想我昆仑虚昔日受群仙朝拜,众神尊崇,如今却落得寂寥无人,门庭冷落的地步。我决定回昆仑虚整顿,等着师父回来。”
叠风将很有志气的十六师弟勉励一番,才相别而去。素锦重重扶额,瞅着子阑与他大师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后,双目含泪,挥舞着小白袖,依依不舍地沿着往昆仑虚的水路走了,清瘦的身形隐在一片海雾中。
叠风转过身来,做出邀请的姿势,对素锦道:“上神请,叠风在前为您带路。”
素锦矜然一笑,随着叠风所指的通往西海的道路而去。她倒想看看墨渊,如何破碎了还活着。
真是不公,若水之战死了那么多神仙,她一族全死了,外边称是为天族正道献了身,可只博得一个虚名,偏墨渊他一个还活着。
叠风与素锦两道清隽的声音一前一后飘然而去,叠风开出的水路在身后缓缓消失,碧蓝的海水合为一体,海水慢流,珊瑚丛也荡漾招摇。
许是叠风提前给他爹西海水君递了消息,素锦跟着叠风在弯弯绕绕的珊瑚丛中绕到西海恢弘壮阔的宫门前,西海水君打头一众大小神仙皆盛装相迎,场面甚是铺张。
西海水君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没有半分怠慢素锦,口里呼着,“犬子能得上神的诊治,真是三生有幸。”
西海水君一面感激着,一面将素锦请至正殿的上座高位,泡了碗茶,认认真真地伺候着,美貌仙娥络绎不绝,捧着一摞摞的果盘,也不管素锦吃不吃,皆摞在了桌上。
素锦坦然受了,微抿了一口浓茶便放下了杯,对西海的水君谈起了正事,“水君还是叫令郎准备一下,我即刻便过去。”
叠风的爹面上矜持的风度没有保持住,干裂的唇猛地咧开,十分喜悦,“那臣就多谢上神,有劳上神了。”
又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个看着挺稳重的仙娥将素锦迎进了大皇子叠雍的寝殿。叠雍散着头发歪在花团锦簇的靠垫上,一张脸与叠风有几分相像,眉目清秀,气质柔和。
伺候叠雍的小仙娥给素锦搬了个锦凳,素锦坐下,阖目想了想追魂术的咒语,便伸手把西海水君和一群仆从打发了出去。
素锦使了个迷魂术将叠雍迷昏了,双手列出印伽来,沿着印伽展开一团刺眼的白光,白光导出银带子来,蔓延着隐入叠雍光洁的额头上。
素锦早有准备,熟门熟路,把神识从身体中抽出来,潜入叠雍的仙体中。叠雍的元神中一片银亮。素锦索性放开对神识的控制,任由神识在叠雍的元神里飘荡。
不知飘荡了多久,素锦耳闻一阵太古遗音琴奏出的福音,空灵宁静。素锦睁开眼,那银亮的光芒受了惊吓般,四散退去。
墨渊清瘦的身形慢慢地现出来,长眉细眼,面容清冷,与夜华的容色别无二致,但夜华冷淡深沉,墨渊却雍容出尘,元神是一母所出,仙体却非如此。
素锦叹息一声,天君一家子并非是夜华的真正亲人,难怪待他们并不十分亲近。夜华这样的仙胎,托生到乐胥的肚中,算是皓德的福分。
可惜,坑了她们一家。
她不免有些气恼,夜华这生不下来的活了,墨渊这也活了,偏他一家,因这两兄弟,遭了天大的灾难。
墨渊的元神还在沉睡着,破碎魂片补缀的裂口还未完全消失。掌乐司战的墨渊,那样强大的元神,只依靠叠雍这病弱的仙体苦苦支撑,这微薄的仙气滋养。
素锦从指尖取出一缕浓郁的灵力来,注入了墨渊的心脉中。这灵力能修补好墨渊的魂魄碎痕,但同时,素锦也在墨渊的元神种下一道印记,这印记有操纵之效,是素锦族不外传的秘术。若不是墨渊虚弱至此,她也无法种下。
既找到了墨渊,素锦便将神识牵了出来,走出了叠雍的寝殿。殿外侯着的西海水君同他夫人眉宇忧愁,一见素锦便焦急地问道:“上神,请问小儿如何?”
“自然是有办法调理的,我亦找到了症结所在,可这救治的法子,唯有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知道。你家的二公子陌少与白真上神有交情,不如请他说情,修书一封给折颜上神。”素锦微微一笑,对西海水君夫妇道。
西海水君长舒了一口气,他夫人更是欣喜。夫妻俩高兴了一会儿,忙来给素锦致礼道谢,又吩咐叠风,“叠风,快带上神下去歇息,不要怠慢了上神。”
素锦随着叠风去了,路上拂花绕柳,素锦嘱咐道:“我为你大哥诊治的事情不要去外边说,全是陌少请来了折颜上神,有幸治好你的长兄。”
那救墨渊乃是白浅的分内之事,素锦自不会多事。她此来,一是为了在这西海欣赏景致,二便是趁墨渊之危,先为他挖一个坑。
接下来的几天,西海将素锦、丹心奉为贵宾,所食所用,皆是上等。只是西海苏陌叶派去送信的使者在十里桃林未寻到折颜,过了几日又把信带了回来。西海水君夫妻很是担忧,连着几日来问素锦。
素锦无奈,只好叫叠风温言抚慰,“父亲母亲不必担心,素锦上神已拿出了药方,先将大哥的身体将养将养。等折颜上神有了消息,便可治疗。”
西海水君便遣了使者派去十里桃林侯着,一有消息便立刻来报。另有派出了许多仙家,在四海八荒各处打探折颜上神的消息,若有消息,必有重赏。
在西海欢度着时光,素锦琢磨着便是白真又同折颜闹了别扭,此次是不好善了的,便追着寻去了。
西海水君一家子在四海八荒很是低调,这西海的宫殿园子委实也是低调中透着奢华,平淡中透着华丽,风格甚是别致。
丹心又去玩去了,素锦在他家园子里坐上一坐,他家茶花丛里忽然起来一个白色的身形,一头黑发上沾着几片茶花瓣。男子转过头来,形容俊美,肤色白皙,正是风流公子苏陌叶。
苏陌叶这西海一家子中是与众不同的,大哥是病弱断袖,三弟是正人君子,但无论如何,皆是低调不出风头的。可这二皇子风流不羁,与连宋齐名混出个花花公子的名头来。
苏陌叶吸了吸鼻子,走到望了他一眼又别开目光的素锦旁坐下,伸出一只白净的纹路分明的手掌来。
“喏,”素锦明白苏陌叶是要酒的,从袖中飞出一小坛落到了苏陌叶的手掌上。刚刚醉心的苏陌叶将素锦递的酒把在手中,揭开盖子,深吸一口浓香后仰起脖子,滚动着喉结饮入佳酿。
花园里水波荡漾,落花漂浮。苏陌叶和素锦一声也不吭,就这么静静喝着。
闲坐不久,在外边玩的丹心就欢喜地跑回来,双手合在背后,藏了什么东西,到跟前时,先朝苏陌叶行了个礼,才又道:“姐姐。”
素锦从袖子里抽出一丝锦帕,递与他道:“瞧你,跑哪儿疯去了,满头大汗的,也不知累吗?”见他也不伸手,就招他:“过来,我给你擦擦汗。”
丹心过来俯下身,很是乖巧,由她温柔地揩去脸上的汗,声音轻快道:“姐姐,你猜我捉到了什么?”
素锦揩完后,把帕子收了起来,笑道:“什么?你这古里古怪的,我可猜不出来。”
“珍珠。”丹心也不强求,见状就把东西从背后献宝似的拿了出来,只见一颗他拳头大的珍珠,晶莹凝重,圆润多彩,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素锦惊讶,苏陌叶亦摇扇咋舌:“我在西海海底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大的珍珠。小丹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丹心欢喜道:“一个小蚌精得罪了我,宠爱她的蚌精姥姥,为赔罪,才把这孕育了多年的珍珠给我。”
他眼睛亮晶晶的,说:“姐姐,这珍珠你想如何用?你是想镶在首饰上?还是磨成珍珠粉?”
素锦自是喜欢珍珠美玉的,思量了片刻道:“磨成珍珠粉怪可惜的,镶在首饰上十分闪亮,回去我们好好想一下,如何做才好看。”
两人惦记着这件事,与苏陌叶作别,驾云离去。
回到九重天,宫殿一如既往的恢弘壮丽、巍峨辉煌,素锦与丹心过了第一十三天天门,回到了逍遥宫,继续悠闲的日子,吃饭看书、种花下棋外,再做些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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