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月光清澈。
素锦行至解忧泉旁时,月华更加皎洁,频婆果树上的果实藏在枝叶间,果实灼灼发亮,在月华映衬下显出丹朱之色,煞是好看。
素锦解了外袍,露出光洁如两节白藕的小臂,又脱了鞋袜,准备下水,也未用仙气护体,因还魂草不可用仙法摘,不能接触仙息,否则将无用。
所以,只能赤手空拳地上阵。
解忧泉甚是清澈,月光射、入泉水中,愈发显得泉水澄澈透亮。素锦下了泉水,只觉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从脚底直接钻到脑门上,双手不由得抖了抖,不过还是强忍着冷颤往解忧泉中央的小岛上走去。
素锦虽不善水,可潜过一个解忧泉也非什么难事,素锦爬上小岛之后,诧异地瞅了几眼被几尊华表围着的频婆果树,她只顾着看频婆果树的果实,还真未细细瞅过这几尊华表。
素锦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个名堂来,索性放弃了,素锦径直朝频婆果树走去,据折颜所说,还魂草就生在频婆果树的树冠正中央,这意味着素锦得爬树。
素锦刚踏进几尊华表围成的方圆内,便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素锦偏头一望,石头发出裂纹,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从中涌出四条巨型的蟒蛇来。
素锦惊了一惊,又庆幸先前打完妖尊缈落后,并未收回灵剑,否则此时连个武器都无。素锦急忙拿出剑来抵御,先一剑砍在了最先迎面扑来的巨蟒头上,因为没有仙力加成,巨蟒头上又有厚厚的鳞片,这下也没有见血,巨蟒只嗷嗷惨叫两声,后退了几步,而后边的巨蟒早已扑了上来,素锦急忙一转,堪堪避过,又同正前方的巨蟒搏斗起来。
因素锦怕不小心使了术法,功亏一篑,就下了封印周身仙力的诀,要恢复至少也要十二个时辰,虽说素锦剑法出众,可没有仙法,两条巨蟒还勉强能斩杀,四条蟒蛇就是疲于奔命。
巨蟒是四面夹击,将素锦堵在小小天地中,素锦速度极快,可不过片刻,元神就受了攻击,受伤破碎。
素锦大脑飞快运转着,这四条蟒蛇既是守护频婆果树,必然不会伤害果树,所以就努力地挨近,摘了还魂草守到天亮,再做打算,再怎么说梵音谷比翼鸟一族也是天族辖属,她素锦殿下的面子也得买一个。
想到就干,素锦以剑开路,直奔频婆树。
这时的九重天上,东华帝君的掌案仙使重霖有些犯愁,帝君先是莫名其妙地回碧海苍灵住了好几个月,自素锦殿下出事后,有时一整日都在发呆,干事也无精力,例如批注经文到一半就停下,笔尖的墨涂成了一个大黑点,再比如沏茶煮沸之后添上凉水再放入茶叶。
重霖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帝君他老人家行事一向无什么风格,可最近的行为真是非奇异二字不能解释的。
刚进门的连宋跟重霖打了个招呼,问帝君在哪里因帝君脑子不太灵光,才让连宋占了便宜,昨夜连连赢了帝君好几盘棋,今日又喜滋滋地来找帝君下棋,培养一下战胜帝君的自豪感与愉悦感。
连宋虽然在跟东华下棋定输赢这件事上不地道,其他事上还是蛮地道的,同东华下着棋,很是殷切地问他:“看你去了一趟梵音谷,越发不对劲了,找到素锦了?”
“嗯,”东华轻落一子,点头附和,又解释说:“她的元神在梵音谷,还要去偷还魂草,不久就回来了。我先回来照看她的仙体,再去时一同带去。”
连宋正含了一口茶,拼了命才没往东华脸上喷,偷鸡摸狗这等事,让东华说出来,也是极其淡定而正常的。
为了保险,连宋一口饮尽,放下后看东华落下一子,思忖之后才拈了一子,一边落棋一边问东华:“那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
“确实发生了点什么,”东华拿杯,不假思索地回了连宋,掀开了茶杯盖又放下,有些怅然道:“可是小亦的表现不令人满意。”
“这事逼不得,是要一步一步来的,”连宋安慰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棋盘,东华是一思考问题就恢复正常了,看这棋下的,绝妙!
“你要输了,”东华也瞄了一眼棋盘,毫不留情地打击连宋,扔了手中的棋子到盒里,烦恼道:“小亦她很不正常。”
连宋没因东华耿直的打击就记仇,反而热情专心地当起解语花,也对素锦的不正常好奇,将胳膊肘支在棋案上,问:“怎么个不正常法?”
“接近她,给我一种没有心的感觉,”东华长眉微蹙,语气有几分沉重,“而且,我引诱她对付缈落化相,想瞧瞧她心底藏着什么,结果……”
说至此,东华顿了一下,瞧着连宋眼巴巴的,他还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方言:“结果缈落说小亦心底是一片虚空。”
“啊?”连宋闻言,也愕然,心下也生出怜惜来。
素锦丫头小小年纪,心底竟一片虚无,这意味着她九住之心皆空,一念可成神,一念亦可为魔,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连宋的记忆长河飞速倒流,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道:“素锦丫头合族灭亡的时候,她方五百岁,被大哥领到殿上,一句话也肯不说,一滴泪也未流,当时我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十分坚强。现在想来,她真是令人心疼。”
东华低眉,努力想塑造出小亦那个时候的模样,一身白色的衣服,小小的身影,咬着下唇,倔强又傲气,天君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只简简单单地回答,小字小亦,无名。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东华有些颓丧,他在意的永远都是小亦光鲜靓丽的笑容,却忽视她背后的努力辛苦。
东华正自我责备中,还思索着怎么对小亦更好些,忽听重霖来报,说是在梵音谷讲学的仙伯回来了,向帝君知会一声,东华抬头问:“本君记得不是还有两日,为何今日回来了?”
重霖马上开口道:“回禀帝君,有个不知名的女子闯入了解忧泉,触碰了蛇阵,解忧泉被毁,书院被清溪冲毁了,是以比翼鸟君上先请仙伯回来了。”
东华帝君皱眉,声音极其沉重:“那女子如何可是身着金衣?”
“回禀……”重霖一板一眼地丝毫不遗漏按章程回禀帝君,却被连宋一把打断:“你快说!”
“那女子重伤,被围困于蛇阵之中,似乎是金衣。”重霖迅速开口,以极快地语速说了出来。
连宋有些惊讶,素锦丫头她战斗力爆表,修为精纯,胜于夜华,怎会如此狼狈?
连宋还未从惊讶中走出来,东华已起身站立,一个闪步去床边拽起了外袍和苍何剑,在连宋刚抬起头来,人便凭空消失了。
东华到梵音谷时,只见他前几日离开时的长空晴天已经阴霾漫天,乌云杀气腾腾,雷电怒吼交加,黑暗与压抑主宰着梵音谷的整个世界。
帝君好看修长的剑眉蹙紧了,小亦她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搞得梵音谷弄成此等地步,未加思索,帝君飞快赶去了解忧泉。
被四条巨蟒暴力毁灭的解忧泉简直不堪入目,除却中央高地的频婆树和树下的素锦及周围四条巨蟒,巨蟒围成的蛇阵外无任一生灵的气息。
蛇阵外跪着迎接帝君大驾的比翼鸟女君和一众臣子,这一群比翼鸟,还处在帝君尊驾不知为何忽的莅临梵音谷的震惊中。
帝君威容昭耀,屹立于虚空之上,瞥了一眼不知为何躺在树下的白衣少女,元神四处碎裂,脸色苍白无力,宛若沉睡一般。
帝君压下心头难以言说的莫名心思,垂首淡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许是……许是……”比翼鸟族的女君一个词在唇齿间重复研磨了许久也未说出什么名堂来,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说,这女子身份不明,若是生生得将盗取频婆果触怒守卫神兽这么大的帽子扣到她头上,怕帝君生出不悦来。
“禀帝座,那姑娘闯进了频婆树守卫神兽的蛇阵之中。”比翼鸟一族二皇子相里萌,是个萌哒哒的小比翼鸟,致力于比梵音谷外的花花世界,经常搞离家出走这一套,有着异于常人的胆大和热情,所以在他母上和一众元老大臣在帝君座前都不敢大气出一声的情况下,相里萌很傻很天真地起身出言。
东华的长眉蹙地更严重了,梵音谷的小小四条蛇蟒,让小亦伤成这样,必要斩于剑下,管它什么守卫神兽?
怀着此番盛怒的心思,东华已从虚空云端落下,提剑走进了风雨交加雷声霹雳闪电道道的蛇阵内,此番决战的战神风姿让跪在下首的诸位未见过帝君英姿的女君并臣子们都瞪大了眼睛,惊叹他们竟有如此福分与运道
东华进入蛇阵,紫衣在身,银发披肩,惹毛了在阵内对素锦虎视眈眈的四条巨蟒,东华嘴角勾起冷酷无情又残忍的弧度,区区孽畜,竟将小亦伤成如此。
真的是,罪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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