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念微在杨昌濬那里呆了一天,与杨昌濬聊了些关于陆军的战术战略的话题。
与这位年过花甲、一生转战湖广、两江、齐鲁、燕辽、西域、闽台的老将交流,让左念微受益匪浅。
德国的战术战略再好,那也是在欧洲大陆上的实验成果,到了中国,多少会有点水土不服。
在福建时,左念微也特别针对了南方地形,对军队编制做了调整,而北方却是左念微的知识盲区,无论是前世今生,左念微有充足认识和生活过的最北方,也只是徐州,对于更北的地方,不过是旅游时的走马观花,根本不能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
对于地理地形的考察,受限于人力和资金,左念微还未开始真正的派人勘测。
现在看来,在这个时代,南北方的差异恐怕要远远大于自己所想象的状态。
待从杨昌濬处离开后,左念微就立即让人开始组织对北方,尤其是东北、山东和直隶的勘测,同时也在考虑如何对南洋陆军进行北方的适应性训练。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左念微在来到江南之后,工作重心就开始向洋务方面倾斜,并不像以前那样一心关注军务。
作为“求富”一途上最关键的一颗棋子,江南纱厂的事情很快就被提到了最前面。
而张謇作为左孝威幕府中的首席幕僚,这次也是左念微在江南处理洋务的第一助手。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季直兄,幸会啊!”左念微向着张謇拱了拱手。
季直,是张謇的字。
“哈哈,修平,幸会!”张謇如今正是青年得意之时,去年新中举人,又为左孝威起草了《条陈越南事宜疏》,在文坛上名声大噪。
“我前些日子方才与季直你通过信,那纱厂事宜考虑的如何?”
“嗯……我观修平所言,已有可行之策,通州附近大多产绵产丝,原料价廉。工人工资较他处亦不为贵,正杂各税也轻。当地多有织造土布者,棉纱销路也有保障,又占着长江水利,可远销四海,兼之南洋(东南亚)市场广大,或大有可为。”
张謇先是对左念微的计划夸奖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又说起忧虑来:“不过,英人所销印度棉也多,届时不知道可否争得过?再者,允南洋(东南亚)商贾入股,是否有失偏颇?”
“这两点倒是季直多虑了,这两件事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件事,我已经在信中提及,若要我们的纱争过英国的,关键就在于地方税务与公司管理,前者可通过官面上的方法解决,而后者,就要南洋(东南亚)的商人们来帮忙了。”
“他们组织公司的经验丰富,对其中的管理也是了然于胸,成熟经验可以学习。”
“再者,江南纱厂将要募股一百万两,而江南民间应者寥寥,若不引进南洋(东南亚)商人,这股本都凑不齐。”左念微也说出了目前办厂的难处。
资金上,除了南洋以及南洋掌控的商人,如胡雪岩一类人外,民间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很少。
一是对官府不信任,二是对工业不敏感,一来一去,就让左念微很难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只能引进南洋(东南亚)的资本。
“这么说来倒也是如此,两江留银十万两并纱机三万八千锭,作官股四十万两,南洋银行出银二十万两,引南洋(东南亚)商股四十万两,合龙元138万,如此安排,倒也还能接受。”
张謇口中的南洋银行就是原来胡雪岩的“阜康钱庄”,生丝大战时,左孝威和左念微拉了胡雪岩一把,左念微提前告诉了胡雪岩意大利生丝丰收的事情,使胡雪岩不至于像历史上那样亏损千万,把身家性命都赔进去。
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作为这笔拿命钱,“阜康钱庄”也就被左孝威收到了手里。
而在左念微的建议下,南洋银行整合了几家华人银行,又借助张振勋等南洋华商的帮助,建立了第一家华人的现代意义上的银行。
同时,这家银行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着央行的作用。
早在1877年,左孝威就曾上书朝廷,整顿币制,并仿照西方的货币,搞了一套“龙洋”。
不过朝廷在那时仍旧兴致缺缺,并没有给出答复。
直到随着收复新疆、组建水师等一系列活动的进行,内外钱币的交流越发的多了起来,单纯的使用白银的清廷也觉得自己亏了,所以在去年也开始讨论起“龙洋”的应用了。
但代清早已经是半身不遂的人了,地方和中央早就不同步了,和历史上一样,整个南方地区使用“龙元”的时间要比朝廷下决定的时间早上十几年。
龙元使用银本位制,面值分为一元、五角、二角、一角、五分五等,主币是1元银元,其重量是库平纯银六钱四分八厘,材质是银占89%,铜占10%,锡占1%,一枚成品银元的重量是七钱二分,跟历史上的袁大头一样。
但现在银价还没跌,一英镑大约相当于六元。
只是在民间,由于多年来的习惯以及满清官方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政策,大家还是习惯用“两、钱、厘”之类的词来指代。
“如此巨大的股本,最后能办的如何,可就看季直的了,实业兴国呀。”左念微严肃的看着张謇。
“放心,必定不辱使命!”看着左念微严肃的语气,张謇也庄重的点了点头。
“厂房的建设与安全,自然有人负责,机器的事情,目前交由苏州织机厂负责,他们所造的机器不比洋人的差,价格也更低,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验过了,届时纱厂也可派人去验收。”
左念微所说的苏州织机厂,是胡雪岩开办的一家官督商办企业,主要生产织布机,销售给江南的一些地主和工场主,这些基本都是些小型的织布机,运行模式也与明朝末年的手工工场并无差别。
左念微将这笔订单交给胡雪岩,也是对他的一个鼓励和刺激,想办法逼着这老东西爆更多的金币。
“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机器的事情就这样吧。”张謇又和左念微讨论了一些生产和未来销售的事情,逐渐在心里拟出来一个大纲。
“既然纱厂这边的计划没什么问题了,那季直便抓紧准备吧,我也就不打扰了。”左念微起身向张謇告别到。
“哎,修平,别急着走啊,我这可还有事问你呢。”张謇连忙起身拦住了左念微。
“哦,什么事?可是纱厂还有什么纰漏?”左念微有点奇怪。
“哎,我知道修平你一贯以国家要事为先,但这时候啊,你也要多关注关注自己啊。”张謇一把拉住左念微,将他拉回了椅子,“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你与我堂妹的亲,到底啥时候定下来?你是不急,那总不能让我妹妹也一直等着吧?她都一十九了,大姑娘了,你可不能一直这样端着啊!”
“哦,你瞧我这记性,一来江南就忙忘了,实在对不住啊,大舅子。”听到张謇的话,左念微也知道自己对这种事情还是太不上心了,对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来说,十九岁确实不小了,再加上自己这边确实说过要娶人家,那确实不能再让人家等下去了。
“要不然这样,改天我去上海回来了就上门!”左念微想了想,还是说了个时间。
“还改天,你可是个大忙人!要是不趁着这会儿把事办了,那我还不得等到哪时候。”张謇朝着左念微翻了个白眼,“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三月初,正好那时候左公也到任两江,可以主持大局。我给你两个月准备,够不够?”
“好好好,够够够,大舅子您放心,保给您办妥妥的,三书六礼,一样不少,绝对八抬大轿给她娶回家。”左念微拍了拍胸脯,向着张謇保证到。
婚礼所要用的东西,除了一些活物,其他的早在福州,左母就已经替左念微准备好了,压根不用左念微操心。
当然,他这个新郎官也操不了这个心,毕竟三书六礼具体是哪三书,哪六礼,左念微是说不出来的。
左念微只需要按着左孝威安排的人走就好了,三书六礼所需的物件基本都备齐了。
聘书,礼书,迎书,都有些科举不第的书生专门写这些,找人便是。
而六礼中的纳采、问名和纳吉都已经有媒人安排好了,在左念微北上之前,就已经送到张府了。
所以,其实从那时候起,左念微也就不太会终止这场婚礼,因为求婚这个流程已经结束了,两家已经过了文定,接下来就是定亲了。
但张謇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自己的妹妹年纪也大了,而左念微又是一个见不得闲下来的人,自己要不来堵门,还不知道左念微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办这事。
而且,接下来的礼仪,纳征就要左念微本人的参与了。
聘礼中送什么,怎么送,什么时候送,那都是有规定的。
早在周时,就制定了这些规矩,尽管左念微本人不在乎,但架不住周围人都在乎,自己的未婚妻肯定也是在乎的。对于古时候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凡是没有三书六礼,那都不能算作明媒正娶,是要抬不起头的。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