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延安的住房已经非常紧张,大量人口涌入使得这座并不发达的城市变得极为拥挤,哪怕是一口窑洞都颇为难得,十几个人睡一个集装箱那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不过薛剑强的身份太过特殊,自然不能让他去睡集装箱,他拥有一套三合院,电灯电话一应俱全,离杨家岭也近,首长们想找他,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李部长为他配备了一个班的警卫员,都住在三合院里,就这样都还有空房,所以薛敏一个劲的笑他:“老哥,你搞特权了哦!”
薛剑强说:“首长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他不让李部长给薛敏安排住房,就让薛敏跟他一起住行了,反正还有一个空房,别浪费了。他找警卫员让他到军需处领两条棉被过来,而在等棉被期间,薛敏已经把地给扫干净了,还给自己弄了一张简陋的书桌,手脚真是够麻利的。搞定这些,她把匕首挂到墙上,活动一下手腕关节,将关节弄得啪啪响,呼出一口白气:“搞定,美少女战士要睡觉了!”
薛剑强从警卫员手里接过棉被给她铺到床上,然后说:“好好睡觉,不准再折腾了!”
薛敏哈欠连连:“现在就算你让我折腾我也折腾不起来了。”她打量一下四周,苦起了脸:“怎么没有暖气啊?冷死我了!”
薛剑强叹气:“哪有什么暖气,能烧个煤取暖就不错了。”
薛敏说:“边区不是在开发油田么?每天几十万立方米天然气的产量,为什么就不能匀一点过来供暖呀?”
薛剑强说:“供暖系统还在设计,至少要到天气暖和起来之后才能动工呢……别废话了,赶紧睡觉,我知道你没有这么脆弱!”
薛敏一脸无奈:“一点都不体贴,你应该庆幸自己遇上了嫂子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否则像你这种比避雷针还直的直男,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薛剑强两眼一瞪:“欠揍是吧?”
薛敏嗖一声钻进了被窝里:“老哥晚安!”
薛剑强神色不善的嗯了一声,帮她把电灯按灭,然后出去,随手关上房门。他自言自语:“这个死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哪里杀得血肉横飞就往哪里凑,这下子我都不知道要替她操多少心了……不过也好,她祸害日本人总比在学校祸害同学们强!”
一夜无话,只有寒风在呼啸。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但没有一丝暖意。陕北高原的气候大家都懂的,一到冬天那雪就下个不停,下雪的时候不算冷,化雪的时候那寒风简直要扎进骨头里。薛敏早早的爬了起来,先是出去跑了一万米,然后满头大汗的回来吃早餐,吃完早餐就不老实了,吵着要去延长油田看看。薛剑强也想去延长油田看看进展,便答应了,穿上大衣,开上小吉普,直奔油田而去。
从延安到延长的公路上车流不息,拥堵时有发生,所以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车多路窄,又没有交警调度,全凭大家自觉,不拥堵才叫见鬼。不过,运油车却可以畅通无阻,不管交通家多拥堵,看到满载着石油的车队过来,司机们都自动自觉得靠边,让他们开过去了自己再往前开。薛敏左看右看,除了三轮车还是三轮车,除了工程车辆就是三轮车,没别的了。她好奇的问:“老哥,怎么这么多三轮车呀?你故意的吧?”
薛剑强倒也坦率:“对,我故意的。三轮车便宜,一万多一辆,摔了也不心疼。”
薛敏笑:“三轮车满世界乱窜的八路军……这画风实在太诡异了!”
薛剑强说:“接下来你还会看到八路军新四军几十万大军开着三轮车浩浩荡荡地北上,一直打到东北去。”
薛敏绝倒:“我去,这画风简直辣眼睛啊!”
路过一个工业区的时候薛敏看到,那个工业区里机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工业区内架设着高射机枪和57毫米高射炮,还有装载着前卫-3防空导弹发射系统的吉普车来回巡逻,她觉得很有意思:“有点六七十年代的风格啊,听爷爷说六七十年代他们就是这样的,每个工业区都有高炮防空部队,每个大型工厂都囤积着枪支弹药,每个县都有一个民兵师,随时准备迎接战争!”
薛剑强说:“现在也是一样,矿山的矿工,工业区里的工人,农场里的工人,都配发有步枪和掷弹筒,甚至是迫击炮,一边生产一边准备战斗,只要中央一声命令他们立即就能以营甚至团为单位集结起来,奔赴前线。”
薛敏点评:“所以鬼子进攻陕甘宁边区的企图注定要破灭,因为这片土地是不可能被征服的。”
薛剑强说:“不光是这片土地,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不可能被征服的,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了。”
经过一年的努力,边区已经建成了好几个工业区,年产量五万吨的小钢铁厂一口气就上马了五个,中国已经吃够了钢铁匮乏的亏了。化肥厂已经建成了八个,还有八个正在建设中,等这些化肥厂全部投产之后,边区将形成年产近百万吨复合肥的能力。相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而言,这点产量塞牙缝都不够,但对于中国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了。一座年产量相当可观的合成氨厂满负荷运转,大量合成氨被源源不断在生产出来,只是这些合成氨的用处嘛……有得吵,主管边区农业生产的部门希望能多拨一些合成氨过来制造化肥,而军工厂则希望多获得一些合成氨用来制造炸药,僧多粥少啊,相互拍桌子吵得面红耳赤那是日常的了。所以那些工业区部署有防空导弹就一点都不奇怪了,这些工业区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每一个都是中央的心头肉,万一被炸掉了,他们不得心痛到死!
每条通往工业区的公路都异常繁忙,三轮车满载着矿石、煤炭、化工源料开进来,然后满载着产品开出去,除非到天黑,否则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工厂里从工人到厂长,大家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但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劲,活像一台台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那火一样的激情,再麻木的人也能感受到。
到了油田,这种激情越发的炽烈了。天寒地冻,油田的工人居然是光着膀子在油田忙活,一个个满头大汗,薛剑强从现代淘回来的二手设备没有一台闲置,全用上了,钻井机钻井的轰鸣声响彻四野。自喷井里不断喷出一股股油龙,运油车的油罐很快就被装满,开走,然后下一辆过来继续装。不过自喷井毕竟属于少数,多数油井都需要磕头机将油抽出来,所以薛敏就看到一台台磕头机一上一下的磕将,发出令人心烦的噪声。自喷井是油田工人的宠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对于那些要靠磕头机抽出油来的油井他们也满怀热情,尽管这些油井一天的产量也就一两吨,运气好一点的话就三吨,他们还是无微不至地按时检查机械的工作状况,看到蜡把出油管口给堵了马上弄掉。只要看到满手油污的人,你马上就知道他管的是自溢井,管自喷井的人不用这么脏,只要看好油井别让石蜡堵塞出油管,按时记录压力变化就行了。几个同样满脚泥巴的毛子在工地上指挥着大家,他们语言粗鲁,但工作认真负责,大家都对他们极为信服,怎么教就怎么干,只要能学到技术,让他们干什么都行,绝无二话。
当然,最辛苦的还是钻井队。在这种冷得要死的鬼天气,他们仍然在钻井。钻井需要泥浆,拌泥浆需要水,他们就到河边砸开冰面从里面抽水出来,如果水位太低很难抽得出水,他们干脆将冰块挑回来扔进锅里烧开然后倒进拌浆池。挑水的,拌浆的,身上都没有干过,一身泥泞,风一吹就变成了泥冰,收工的时候必须用棒子砸才能将泥冰砸下来。薛敏留意到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战士,大冷天还赤着脚,挑着水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得飞快,双脚冻得通红,布满了一道道口子,从里面渗出血丝来。她忍不住过去叫住那名小战士,指着他的脚问:“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穿鞋子呢?都长冻疮了!”
小战士憨厚的笑着:“发了两双鞋子,有一双上个星期就穿烂了,还剩下一双舍不得穿,打算捎回家让我哥娶媳妇的时候穿……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娶媳妇了,没有一双新鞋子可不行。”
薛敏叫:“这多痛啊!”
小战士很豪迈的说:“没事,比我老家强出千万倍了。在老家我隆冬季节要上山打猎,赤着脚在雪地里追赶猎物,就这样也吃不饱肚子,但是到了油田,每天只要干一点活就能吃上肉,穿上暖和的衣服,晚上还有很好的房子住,我很满足了,没啥好抱怨的。这点疼算什么?咬咬牙忍一忍,等天气暖和了就过去了!”
一个同样挑着一担水从后面赶上来的小战士插嘴:“而且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小鬼子快完蛋啦,等他们完蛋了,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有了这个盼头,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看着这两个比自己要小上两岁的小战士那冻得通红的鼻尖和满是口子的脚掌,薛敏莫名的鼻子一酸。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个年代并不好玩,有无数比她还小的人正在这极端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咬牙坚持,只为了一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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