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四 哆嗦(1 / 1)

“你来干什么?”彭老总的语气生硬无比,不爽都写到脸上了。

殷汝耕笑容满面:“不瞒将军,鄙人此次前来,是代岗村大将来传个话的。”

彭老总神色有些古怪:“岗村宁次?”

殷汝耕说:“正是!”

彭老总问:“他让你过来想说什么?”

殷汝耕拱拱手,说:“有些话不能入第三人之耳,将军,我们寻一僻静之处好好谈谈,如何?”

彭老总不为所动:“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想必岗村让你过来也没什么好事,不必遮掩。”

殷汝耕的笑容有点儿勉强了:“将军,有些事情还是隐秘点好。”

彭老总两眼一瞪,喝:“你有屁快放,磨磨蹭蹭些什么?给你五分钟,把你想说的话说完,否则你就不用再开口了!”

红军头号战将发火,非同小可,殷汝耕骇得一哆嗦,差点就给跪了。也是,彭老总脾气暴烈,一旦发火那真的是跟雷霆霹雳一般,哪怕是麾下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也噤若寒蝉,何况是一个没有骨头的汉奸?没当场吓出尿来已经算好了。殷汝耕不敢再废话,只能抢在彭老总赶人之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说:“岗村大将首先让鄙人恭喜将军取得了自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对日本的最大的一场胜利,击队了皇军五个师团的围攻,让皇军损失惨重,这样的失败,皇军自明治维新以来未曾有过。英雄惜英雄,岗村将军对彭将军的指挥艺术,对彭将军手下的虎贲那强大的战斗力是赞叹不已啊!”

彭老总冷冷地问:“就这些?岗村让你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殷汝耕笑说:“当然不是。”他容色一整,竟有几分悲悯:“中日自古以来就是一衣带水的邻邦,自汉唐以来,中日一直亲好,可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自近代以来,中日相继遭到列强入侵、欺凌,清国懦弱无能,不敢反抗,一味割地赔款,而日本不忍东亚雄据世界颠峰两千年的荣光就此消逝,明治天皇带领日本国民奋起,推翻幕府,打开国门,师夷人之技殖产置业,克服重重困难,终于让日本焕然一新。随后渡海东征,痛击窃据华夏神器之清国,在满洲迎战野蛮之沙俄……最近几年更是渡海远征,在南洋与美英法荷等国恶战不断,为的就是重振东亚声威,实现大东亚共荣,将西夷的势力驱逐出亚洲!可惜的是中国一直没能理解日本的苦心,在西夷的煽动下屡屡破坏大东亚共荣,岗村将军深为遗憾。贵党开明,想必不会跟重庆政府那帮崇洋媚外的买办一般见识,如今贵军已经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正应该与皇军联手对付东亚真正的大敌,扞卫东亚的荣光,与皇军杀得血肉横飞,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说到这里,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岗村将军表示,他一直希望能与贵军合作,实现大东亚共荣,为了表达诚意,他愿意让蒙疆军退回到张家口一带,将整个河套平原交给贵军治理……这可是一省之地,我想这样的诚意是足够的了。”

彭老总冷笑:“让蒙疆军退回张家口?好大的手笔!”

连带的,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八路军将领们也冷笑起来。

殷汝耕让他们笑得心里发虚,说:“贵军如果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让鄙人带回去,岗村将军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彭老总摇摇头,说:“岗村不用考虑我们的条件,他只要考虑怎么给黄河边上那三个师团的日军收尸就行了。”

殷汝耕面色骤变,叫:“将军,我承认贵军在战场上取得了巨大的优势,但是皇军的坚韧顽强你们心里有数,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歼灭这么多皇军将士么?就算能歼灭这三个师团,你们又准备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样打下去,消耗的都是东亚的军事实力,想必西方列强定会心中窃喜的,将军是睿智之人,不会做如此短视的事情吧?”

彭老总说:“你还真猜对了,我就有这么短视!大东亚共荣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日本鬼子杀了我们几千万人,又让几千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只知道岗村在华北实施三光政策,硬生生在人烟稠密的华北平原制造出了大片无人区!现在形势不妙了就想着跟我们握手言和,退出绥远?做他娘的春秋大梦,没这么好的事!他想救回被包围的那三个师团?可以,再派三个师团过来打穿我的包围圈,把他们接出去吧!”

殷汝耕面色微变,叫:“彭将军……”

彭老总喝:“闭嘴!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立即滚蛋!”

这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殷汝耕的耳朵嗡嗡作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面色发白,不敢再吱声了。

这时,朱老总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是来前线视察的,昨天刚到,一路坐车,浑身骨头都疼了,所以睡得晚了点,一起床就看到了这一幕。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他笑眯眯的说:“老彭,这就是你不对了,远来是客嘛,殷先生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理应好好招待,你怎么能连水都不让人家喝一口就撵人呢?”

彭老总硬梆梆的说:“我倒是想请他吃枪子,可惜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殷汝耕又是一哆嗦!

朱老总笑骂:“去去去,把你这满身杀气收一收,你这杀气腾腾的样子能把人吓哭你知道不?吓坏了狗腿子不要紧,可要是吓到了小朋友可就麻烦了。”笑眯眯的对殷汝耕说:“殷先生不远千里来到东胜,为两军讲和,我们很领你的情!不过既然是讲和,就应该对双方的实力有充分的了解,不然怎么讲啊?想必殷先生对我们八路军的了解还不算多吧,来人,带他到战场去,让他看看我们的实力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讲和!”

立即有人过来,不容分说将殷汝耕押上车,开往前线。

彭老总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要让他到前线去?你这是唱哪出?”

朱老总嘿嘿笑着:“你说一个铁杆汉奸发现他的主子已经自身难保了,随时可能会完蛋,自己以前所造的孽很快就要被彻底清算,他会作何感想?”

彭老总略一思索,顿时笑出声来。

殷汝耕被扔在三轮车上,一路颠簸的朝战场开去。搭他的是一辆载重一点五吨的小型三轮车,这种三轮车一大毛病就是减震效果差,路面不好的话能把你肠子都给颠出来,小型三轮车配上烂路面对治疗结石病有奇效,越烂的路效果越好。殷汝耕现在就被颠得不轻,叫苦不迭,但是在押送他的士兵那冰冷的目光下却不敢吭声。

三轮车来到了秦直道,映入眼帘的是连绵十几公里的车辆残骸,有坦克,有汽车,有装甲车,有火炮,都烧得只剩下一个焦黑扭曲的铁架子。有些坦克舱盖打开,里面探出一截黑乎乎的骷髅,那个恐怖啊,能把人生生吓哭!殷汝耕就差点吓哭了,指着这些坦克残骸牙齿打架:“这……这……这些……”

士兵冷冰冰的说:“都是你的主子的尸体!前些天他们撤到这里的时候被我们堵住了,飞机炸大炮轰,一夜之间挨了两三千枚炸弹,一两万发重炮炮弹,车辆和辎重几乎全毁……由于被击毁的车辆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就清理不过来,只能先推到路边清出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道路,等仗打完了再将它们拉回炼钢厂熔了炼钢!”

这数以千计的车辆残骸严重影响了交通,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不,很多记者正拿着照相机在这条死亡公路徘徊,不断拍摄照片呢。有位女记者甚至让从前线押下来的俘虏下车,站到车辆残骸旁边拍照留念。衣服已经成了破布条,脸脏得只剩下牙齿还是白的的日军俘虏跟这些车辆残骸简直就是绝配,不难想象这些照片登出去之后会造成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条死亡公路让殷大汉奸浑身发冷,胸口发堵,喘不过气来。他宁愿自己是在做噩梦,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的主子,战无不胜的大日本皇军,居然败了?而且败得这么惨?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穿过这条可怕的死亡公路,他们来到了前线。

路死寂的死亡公路不一样,前线热闹得很,无数车辆往来穿梭,运来大批弹药物资,就连牧民也赶着车来帮忙,每辆马车上都运着十来发重炮炮弹,没有马车的则在驴子的背上绑两个子弹箱,成群结队的往前线赶。头顶不断有战机掠过,发出巨大的呼啸声,远处隆隆巨响此起彼伏,不用说,这些轰炸机正在对着日军的阵地狂轰滥炸,根本就不心疼弹药。看着这些成群飞过的轰炸机,殷汝耕的心脏直抽搐……一直以来都只有日军航空兵轰炸中国军队的份,怎么现在全反转过来了!

最吓人的还是炮兵阵地。在宽达一公里的炮兵阵地上密密麻麻的部署了五十多门大口径重炮,数量之多,着实有点儿骇人。当着殷汝耕的面,这个重炮群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当它们开火的时候整个阵地都在震动,烟尘冲天。炮兵阵地上的士兵全都成了泥猴子,但没有人在乎,他们只顾着闷装猛打,一个劲的往死里轰。殷汝耕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数千米外的日军阵地腾起一团团一簌簌白色的炸点,大团火光膨胀而出,飞砂流火撕裂地面直冲云霄,隔了这么远看着都是一阵阵心惊,被重炮覆盖的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就可想而知了。

轰轰轰轰!

远处传来雷暴般的轰鸣,紧接着,仿佛有一列列小列车从头顶飞过似的,呼啸之声让人的心脏都为之抽紧。日军阵地跟开了锅似的沸腾着,大团火光翻滚着冲天而起,这情景竟然跟遭到大口径舰炮轰击有几分相似!这是203毫米口径榴弹炮在发威,这些自行榴弹炮是日军的噩梦。

当然,也是殷汝耕的噩梦。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死灰,两条腿不断的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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