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厉行渊一直都知道,一一对他有很多的不满。
后来能接受他,一定程度是因为妈妈选择了他。
而他总是希望妈妈是高兴的,如果妈妈得到的是她喜欢的,那他就都可以。
所以,厉行渊以为,接下来一一要说的话,多半是对他的训斥和苛责。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我学了很多数学和物理,是一个唯物主义,不过……这一次我希望事情会不一样,我希望有奇迹可以降临。”
一向不苟言笑,脸上也少有情绪的小孩儿,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打起转来,他在竭力克制。
“你有很多的不好,欺负妈咪,差点杀死我和妹妹,用闻驰舅舅和曾祖母来威胁我妈咪,我一度非常讨厌你的存在。”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接受你是我爸爸了,妈咪需要你,妹妹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所以,你能回来吗?”
厉行渊之前并不知道。
幼幼和一一都已经知道了,当初他怀疑叶芷萌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坚决要她堕胎的事情。
所以在听到一一和幼幼都提到了这件事时,他内心是非常错愕和恐慌的。
他从来没想过,孩子们知道这件事后,会选择原谅他。
厉行渊甚至在脑子里,都安排好了几套哄好小朋友们的方案。
这一天。
厉行渊没干别的。
老婆孩子发来的信息来回的听,来回的看。
饭都顾不上吃。
裴准也吩咐了照护的人,不要去打扰他。
因此,厉行渊就沉迷其中,直到手机没电,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发觉天已经黑了下去。
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动关机的手机。
他摁了铃。
裴准从外面推门进来。
“巧了不是,我正好过来看你。”
厉行渊摘下手机,“手机没电了。”
“一会儿我拿去给你充,你两顿没吃了,不饿?”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厉行渊这会儿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睛红红的,鼻头也哭得有些红。
裴准立马让人把厉行渊的营养餐拿了进来。
然后就坐在厉行渊病房里,陪着他吃:“今晚还要给你用安定么?”
厉行渊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一瞬,余光中,一团黑色的雾气罩在了玻璃窗上,“不了。”
裴准扬眉:“看来,季小姐带了一剂良药来?”
“嗯。”
厉行渊应了一声,没有和裴准多说什么。
吃过晚餐。
裴准又例行公事的问了问厉行渊今天的状况,起身离开了病房。
关门的时候,裴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厉行渊。
恍惚间他觉得,厉行渊身上好似多了一点什么,却又无法形容多出来的是什么。
病房门关上。
屋里恢复到死寂一片。
雾气。
厉行渊看向那团黑色的水雾。
第一次见到这一团雾气的时候,它并不是黑色的。
厉行渊盯着水雾看了良久:“原来是你从这东西里变幻出来的啊?”
水雾扭曲来扭曲去,最后散开时,里面果然是另外那个厉行渊。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被浇透了,身形也消瘦得不成模样。
“你的状态来自于我对你是否恐惧。”厉行渊接着说。
“状态?”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然后病态的笑起来,“你以为我忽然变成这样,是因为你不怕我了?厉行渊你谈个恋爱怎么把脑子全谈没了?我变成这样是因为在慢慢的和你融为一体,我消失的那些是到你身体里去了。”
“是吗?”厉行渊嘲讽的勾起嘴角。
水雾重新靠拢另外那个厉行渊,好似要将他吞噬吞没。
“滚开!”他狰狞的挥动手,厌恶的叫喊着。
然后眸光怨毒的看着厉行渊:“厉行渊,很快我们就要合二为一了,到那个时候再厉害的心理医生都没办法发现我还存在,裴准会像他老子裴然一样签署出院同意书,然后……厉行渊我总会抓准机会,就像是厉启佑杀死杨芸芯那样,将叶芷萌大卸八块!”
说完。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恶趣的看着厉行渊,“我还要当着你那一对儿女的面动手,你小女儿好会画画,我就让她用她妈妈的血来画她妈妈惨死的画面,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趣。”
他说得万分恐怖。
厉行渊的心神在一瞬间,因为震怒和惊恐而不稳。
恐惧滋养着另外一个厉行渊,他周边的雾气悄无声息的散开,凹陷的眼球也起来了一些。
他就是来自于厉行渊的本能。
他深知厉行渊在恐惧什么。
调查厉启佑的事时,厉行渊是看过杨芸芯的尸检报告的,那些画面深埋在他心底。
而他病发之后,睡梦之中数次出现了,杨芸芯的样子在他跟前生生转变成叶芷萌的模样的噩梦。
他会在病发时像厉启佑那样,杀死叶芷萌,这就是厉行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另外一个厉行渊得意的弯起嘴角。
“你如果想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知道应该怎么做么?”他靠近厉行渊,身上散发出陈旧发霉的味道。
厉行渊想起来,这就是当初发现厉启佑日记时,那个阁楼里的发霉气息。
“死。”
恶意的声音,蛊惑一般的在厉行渊耳边响起。
“只要你死了,你老婆才能彻底的安全,那么现在你来选,是让我蛰伏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着你儿子女儿的面儿,杀了叶芷萌。还是你自己死了,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就此了结。”
“只能选这两条路么?”厉行渊看向他问。
狰狞的脸,笑意僵了僵,然后变得愤怒:“对,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厉行渊摇摇头:“我选第三条。”
“第三条?”对方紧蹙眉头。
身后雾气重新笼了过来,他并没有察觉。
“你死。”厉行渊凑近一些,冷声说完这句,然后伸手出去狠狠的一推,男人惊慌的看着厉行渊,身体却朝着雾气倒去。
水雾在他想要逃离之前,将他紧紧包裹。
他狰狞的挣扎在水雾之间。
厉行渊坐在那里,一脸冷意,再不见失忆后脸上老好人的温厚。
“我真是愚蠢。”厉行渊看着在水雾里挣扎的人影说,“你怎么会是从我身体里分出去的一部分呢?我应该确切的知道,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从身体到灵魂都是深爱我的小叶子的。让她死,怎么会是我能想出来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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