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在旁人眼里,陶溪白天依旧如常地学习上课,晚上回到寝室画画,好像没什么不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动不动盯着身旁的空座位发呆,会在做不到题时下意识向一旁询问,却发现旁边没有那个人。
那种骤然而至的失落,像一颗小石子,无声地落入深井里,只能听到名为思念的回音。
有时候他会突然冒出可怕荒谬的想法,会不会从头到尾他就没有认识过林钦禾?会不会他从来没有进入过林钦禾的世界?
但下一秒手腕上的红绳绿松石就会提醒他,他就在林钦禾的世界里。
他从来没发现自己这样没有安全感。
好在他有手机,晚上会给林钦禾发题目求解,林钦禾大多时候都会及时地回复他,这让他的不安全感少了很多。
另一个让他感到安心的是,林钦禾每天都会在朋友圈里发一些照片,傍晚的暮色、枝头上的鸟雀、映着阳光的墨绿色黑板……是他镜头里的生活。
陶溪给每一条都点了赞,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别的同学给林钦禾点赞?
或许是其他人都没有加林钦禾的微信吧,这个猜测让他忍不住开心。
在第二周的某天,周强宣布了一个消息,周五下午要开家长会,每个学生的家长都要来。
班上哀鸿遍野,只有陶溪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没有家长可来。
他刚把那三十幅月亮画完,花了不少钱装订成一本画集,这两天他正在构思另一个重要的东西。
情书。
陶溪很会写作文,但情书却怎么写都觉得不好,撕毁了好几张,还去图书馆搜罗了一圈,竟真让他找到了一本年代久远的《情话集》。
他躲在被子里打电筒看这本书,越看脸越热,心想这也太肉麻了吧,不过最后还是挑了几句写进了不知道第几封的情书里。
周五那天下午为了迎接家长会,全班做了个大扫除,陶溪特地把林钦禾的桌椅仔细擦了好几遍,好让他的父母过来时方便坐。
家长们陆陆续续到了一班教室,和自己的孩子在教室里或走廊上聊天,有的妈妈还贴心地给孩子带了零食,有的爸爸则在批评孩子不听话。
陶溪一个人收拾好东西,刚要出教室去找个地方誊写情书,就看到罗徵音拎着包从后门走了进来。
那一瞬他突然感到一阵惊慌和心虚,他想,这可是林钦禾的妈妈啊,而他要向她儿子告白了。
陶溪立即对罗徵音礼貌地喊道:“阿姨好!”恭敬得都快要鞠躬。
罗徵音愣了愣,她认出来这个面色紧张的男生是上次来到医院的林钦禾同桌,好像是叫陶溪,她客气地笑了笑,说了句你好。
陶溪殷勤地帮罗徵音将那个自己用心擦过的林钦禾的椅子拉出来放好,想努力给罗徵音留下一个好印象。
罗徵音说了声谢谢后坐下,和陶溪客气应了几句就没再说话。
很快毕成飞的父亲,汉南医院脑外科主任毕谦也进来了,他和罗徵音因为从孩子初中起就经常一起开家长会,算是熟识,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陶溪识趣地离开了,他一出教室就看到杨争鸣和杨多乐在一道往二班教室走,两人似乎刚发生了矛盾,杨多乐生气地鼓着脸,杨争鸣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手里拿着一瓶杨多乐没喝完的养乐多。
陶溪垂下眼睫,很快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开始认认真真地最后一遍誊写情书。
他写得很慢,以保证每一个字都工整好看,一封只有一页的情书,他花了四十分钟才誊写完,写完后他小心地装进信封里。
家长会要开很久,陶溪拿着装着情书的文件袋,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心里琢磨着明天林钦禾回来了要怎么把画集和情书给他。
越想越紧张,胃部都开始痉挛。
但所有紧张都抵不过明天林钦禾要回来的满腔欢喜。
欢喜得他都没办法压下翘起的嘴角。
等时间差不多了,陶溪才开始往教室走,他特意避开了二班教室,从另一侧的楼梯上去,碰上刚打完篮球的毕成飞。
两人一起往一班教室走,这时家长会刚开完,一些家长正在走廊上聊天,毕成飞一眼就看到自己老爸在和林钦禾的妈妈讲话。
“爸!罗阿姨!”毕成飞揽着陶溪走到两人面前打招呼,“您和罗阿姨聊什么呢?不会又在说我坏话吧!”
陶溪也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他想自己应该离开这里,不打扰别人父子相处,刚要转身走却突然听到毕成飞的父亲说道:
“能聊什么,还不是操心你申请美国大学的事,你看看人家钦禾,托福早就考好了,分数还那么高,年底就要面试几个排名前十的大学,你呢?什么时候给我把托福考出来?”
陶溪呼吸一窒,陡然捏紧手里装着情书的文件袋。
“人家是学神啊,你不要总拿学神跟我比好吗?”毕成飞从父亲手里拿过纸巾擦脸上的汗,不满地说道。
罗徵音笑了笑道:“不用太着急,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准备,钦禾也是去年才开始准备。”
“阿姨,林钦禾要去美国读大学吗?”
罗徵音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陶溪问她,她看过去,微微怔住,她看到这个男生用那双像极了方穗的、发红的眼睛看着她,面色紧绷却像是快哭了。
她压下心中莫名的惊惶,说道:“对,这是钦禾很早就规划好的,已经选好了几个有意向的大学。”
可陶溪不愿意相信,他用力攥紧文件袋,喉咙剧烈颤动了下,张了张嘴,努力好久才发出沉哑的声音问罗徵音:
“林钦禾,他会和杨多乐一起去美国读大学吗?”
毕谦觉得这个男生有些奇怪,但没有出声,毕成飞目光担忧地看着陶溪。
陶溪紧咬着牙关,死死盯着罗徵音,目光偏执又脆弱,像濒死之人在等待最后一个问题的审判。
终于,罗徵音面色迟疑地宣判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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