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烦镇外,三十二个没有鸡盲眼的九箕山老匪牵着马匹,在夜色中静静立于一山梁上。
不远处,是巴山虎领着的一百四十多个黄丛山贼众,正牵着几十匹早已累得大汗淋漓的战马退进娄烦镇。
“大当家的,跟你预料的没两样,巴山虎带人往王家大院去了。”罗大牛眯着兴奋的双眼粗声说道。
一旁的宋知庭摇头晃脑道:“大当家的神机妙算,用兵如神,以区区二十骑破敌两百,以一当十每战每胜,真乃再世诸葛也。”
老黄咧着一口大黄牙傻笑说:“大当家的重伤那会儿兴许是得了狐仙点化,开了七窍,都准备成仙飞升喽。”
“你他娘的才成仙了。”
罗大牛一巴掌呼了过去。
“哎呦喂,三当家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了。”
秦川挥了挥手,又问:“王家大院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那些乡民和流民那边呢?”
“大当家的放心,陈聪之那两百衙役和乡勇都进了王家大院,俺让他们拆了王继宗两间屋子,拿砖头当礌石,巴山虎攻不进去的。”
“乡民和流民也都安排好了,西南两边的峪口各藏了三百人,都带了锅碗瓢盆铜锣钟鼓,东边又是汾水,到时候两边里一围过去,巴山虎就是会飞天也逃不了。”
秦川点点头:“好,咱们先按兵不动,时机到了再杀下去。”
“好咧。”
“对了,王家的人呢?”
“一家二十六口,都带进庄子内院了。”
“那就好。”
“大当家的,俺看那王继宗有几分火气,估摸着不会给大当家的好脸色看,为啥子还要拿咱们的热脸去贴他冷屁股?”
“王继宗可不像那些只会摇头换脑吟诗作对的傻……军师放心,我不是在说你,你是既会吟诗作对又有本事的人,像王继宗这种明明满腹经纶却又能把田地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破落王家的一家大小都能丰衣足食,可见这人是有真材实料的。”
“咱们保他一家性命,不过是想招揽他而已,军师放心,不论来的是如何才华横溢之人,你一样是当仁不让的军师。”
“咳,大当家的对小生既有伯乐之恩,又有刘玄德之手足情义,小生不求高位不求富贵,只求能追随大当家的至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秦川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念头,挥手打断他:“行了行了,都说了,少拍马屁。”
“对了,大当家的,有陈聪之的人马在,巴山虎决计攻不进王家大院,王继宗留在那一样能保住性命,为啥子还要逼他到庄上?俺看他那火气可是着实不小啊。”
“因为我想尽早跟他谈一谈,以他的脑子,肯定看得出咱们是什么人,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能耐和手段,再敞开来谈,那样倒还有点希望然他服气。”
“可是……”
罗大牛不耐烦地一巴掌呼了过去:“就你屁话多,按大当家说的去做就是了,还有啥可是的。”
手下咋咋呼呼时,秦川正定定望着巴山虎那伙人。
一个时辰的袭扰,他干掉了巴山虎五十多个手下,夺了一百零七匹战马,其中三十六匹在矿场,其余的都牵回孟家庄了。
这战果不可谓不大。
秦川想趁机扩大战果,于是临时改变主意,让手下赶回娄烦安排人手提前埋伏,准备来一处关门打狗。
巴山虎手下还能拿刀上阵的,应该只有三百人左右了,今晚要是能吃掉眼前这两百人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杀上黄丛山,抢巴山虎的钱粮女人,地盘山寨。
那座山寨他想作为退路之用,万一官服跟他翻脸,完全可以上黄丛山,继续干山贼的勾当。
……
巴山虎是一步错步步错,急着取秦川人头而让手下快马加鞭赶到黑山矿场,谁知秦川已经夺下矿场了,他的战马跑了大几十里路之后早就疲惫不堪,又没有足够战马给手下一人配双骑。
尽管人数比对方多十倍,但在马力不足的情况下,完全就是被动挨打。
只要一有机会,秦川就咬上来,也不正面厮杀,只扔火球敲锅碗瓢盆怪声呼啸惊扰马匹,趁机抢夺马匹并袭杀落单的。
巴山虎是防不胜防,追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疲惫不堪情绪躁动的战马一匹又一匹地发狂,把他的人摔伤摔死,或者直接冲出去,最后被秦川一个个截杀。
这就是当年蒙古人的袭扰战术,派小股骑兵不停袭扰,像狼群一样紧紧跟着猎物,一有机会就扑上来狠狠咬下一块肉。
只是秦川做得更贱,更极致。
他巴山虎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今晚是回不了黄丛山了,只能在娄烦住一夜,依靠王家大院的高墙抵挡那姓秦的。
等明日恢复了马力,看姓秦那狗娘养的还怎么拦他。
以娄烦马的马速,轻易就能追上那些蒙古矮脚马,姓秦的还敢骚扰的话,定要活活扒了他的皮。
娄烦镇静悄悄的,人早就跑光了,王家大院里也黑灯瞎火一片,王继宗那书呆子这会儿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说到王继宗,巴山虎又多了几分懊恼,他早就听说王继宗的老婆王宁氏是个大美人,早就想掳上山把玩一番了。
可连带前几天那次,他来娄烦共三次了,每次都扑了个空,王继宗早带她老婆家小跑得远远的。
那书呆子还挺会跑的,若落到自己手上,定要他亲眼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把玩才行。
正想着,王家大院到了。
巴山虎不至于傻到一股脑冲进去,而是让两个手下结绳索套铁钩攀上院墙,先看看里边的情形。
可他两个手下刚攀上墙头,还没来得及细看,里面就伸出几杆竹竿一顿乱捅,把人生生捅下来摔在地上,一个直接没了动静,另一个则哀嚎半天起不来。
紧接着,里边突然一阵喊杀声,如雨般的砖头也铺天盖地地飞了出来,站得近的几个倒霉蛋被生生砸破了脑袋,其他人便一窝蜂地逃远了些。
“虎爷,里边有不少人。”一个手下急吼吼跑过来说。
巴山虎直想劈他一刀,老子既没瞎又没聋,还他妈用得着你说吗?
“虎爷,咱们现在该咋办?”
那手下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急忙改口问道。
巴山虎没说话,只紧紧盯着王家大院那两丈三尺高的院墙。
秦川的人肯定还跟在他后面,昨天来的那批流民住进孟家庄了,也就是说,王家大院里的只会是战力低弱的乡民和王家的人。
乡民一向胆小怕死,能有一两百人留下来帮王家守家都不错了。
巴山虎已经无路可走了,唯一的活路,就是打下王家大院。
想到这,巴山虎把长刀一举,高声喊道:“兄弟们,黄丛山咱们是暂时回不了了,几十里路足够姓秦那狗娘养的把咱们一个一个地吃掉,咱们只能打孟家庄,在里边休整一晚,明日再找姓秦那狗娘养的算账也不迟。”
“现在,有盾的顶盾,没盾的去拆门板当盾牌,再拆几根横梁来撞门,给老子杀上去,屠光王家大院里的人!”
“屠光他们。”
精疲力尽士气低落的手下勉强发出几声应和,然后便去镇上找门板和横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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