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回到孟家庄的时候,三十几个俘虏已经被押到庄子外了,正垂头丧气地围坐在墙角下,几百个乡民流民正手持孟家庄发的枪矛看守他们。
“大当家的,这些人怎么处理?”
见秦川回来,手持角弓的罗八就上来询问。
秦川没急着回答,而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秦大当家的饶命,俺们愿意誓死追随大当家的……”
“秦大当家的,从今往后,我这条烂命就卖给您了,您让我向东我就绝不往西。”
一见到秦川,那些俘虏急忙跪在地上,或哭丧着脸或信誓旦旦地哀求。
秦川也没回应,只看了看周围的乡民和流民,淡淡说道:“这些贼寇抢你们的粮食,杀你们的亲人,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你们难道不想报仇吗?”
一听这话,那些俘虏顿时脸色大变。
“秦大当家的,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几十兄弟都已经降了,您还要杀咱们不成?”
秦川依然没回应,只头也不回地走进庄子。
那些手持枪矛的乡民则面面相觑,其中不乏满脸恨意并跃跃欲试者。
巴山虎攻打孟家庄时,除了反应比较快,及时把粮食背走的乡民之外,大部分人家里的存粮都被劫走了,还死了不少乡民。
如今面对仇人,那些乡民家属早就想手刃仇人报仇雪恨了,只是先前碍于孟家庄护院的淫威不敢动手而已。
但,秦大管事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们杀了这些贼人吗?
当即,就有胆大的乡民挺着长枪上去,嘴里喊着:“大家伙一起上,杀了这些贼人,给乡亲们报仇。”
“杀了他们,报仇雪恨。”又有几个乡民走了出来。
那些俘虏脸色惨白,有一个立马跪下来求饶:“老乡饶命,俺们都是这十里八乡的庄稼汉,被逼无奈才上的黄丛山,饶命啊。”
又有几个眼里突然现出凶光,拔腿就往人群外冲去,还顺手抢夺乡民的兵器。
有个乡民反应不及,被对方剁了长矛,又被对方反手一矛砸在头上,当场就倒了下去。
但,乡民人多势众,足足三四百人,所谓人多胆气足,非但没有被吓得四散奔逃,反而全被激怒了。
群情激奋之下,几百乡民把林立的枪矛对准那几十个俘虏,骂着娘喊着号子,一步步挺进。
庄外响起阵阵惨叫时,秦川心里毫无波澜。
那些俘虏一个也留不得。
一是因为娄烦的乡民,他若收留那些俘虏,就必然会失掉乡民的人心。
让乡民杀掉俘虏,会让他们无形中产生‘秦大管事跟他们站同一边’的看法,还能让这些乡民壮胆气,日后从中抽兵源也方便。
二是因为这些俘虏不好掌控,黄丛山的山贼几乎都是奸淫掳掠滥杀滥抢的货色,这些人很难管教,自己才三十几个九箕山老匪而已,管不来那么多人。
何况巴山虎还没死,黄丛山大寨也还在,把这些人留在身边就是个大隐患,哪天卖了自己都不稀奇。
回到门楼上,秦川先是清点了一遍战损,发现没有战死也没有伤得特别重的兄弟后,便放下心来,然后坐下来吃点东西填肚子。
大鱼头的尸体和两个受伤的兄弟还在矿场,等明天一早再让人去把他们接回来。
秦川并不担心矿场造反,那些卖苦力吃饭的矿工是谁有吃的就跟谁,也见识过他的手段,只要他不刻薄克扣,不虐打滥杀,他们就不会造反。
吃过东西,又交代手下找些木头来钉一口棺材后,秦川便独自往内院走去。
他想去跟王继宗谈谈。
如今,他有近万亩耕地,有黑山矿场,几百矿工和上千佃户,过几天还要收留大批流民,涉及到的工作方方面面,从生产管理到上千人的吃喝拉撒,大大小小的事多得是,不能什么事都得他管着。
更何况,很多事他压根就不懂,比如种田、采矿炼铁、收支用度的管理等等,这些他就不会。
以前孟家有十几个大小管事,现在他只有宋知庭一个半桶水,哪里管得过来。
所以,得跟王继宗摊牌了。
如果王继宗愿意跟他,就啥都好办了。
他听说过这个一心齐家跟先祖一样固执的王继宗的传闻,知道对方是个硬骨头,不太好啃,但再难也得啃一下试试看。
带了内院一看,王继宗正独自坐在孟老爷那客厅里,面沉如水,稳如泰山,似乎正在等他。
“王先生,这地方住得可还习惯?”
一进门,秦川便边走边笑着说道。
王继宗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抖了抖大袖,作辑一拜:“明昭谢过秦先生借粮救急之恩,来来年秋收之时,定加倍回报秦先生大恩。”
“几斤粮食罢了,不足挂齿。”
秦川呵呵一笑,心里却想着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才子,竟对今晚的搭救一字不提,还说明了还粮食的日期,摆明了就是不相欠自己人情。
王继宗又抖了抖袖袍道:“秦先生,既然黄丛山贼人已授首退去,明昭就不叨扰先生了。”
“不急。”秦川摆摆手,然后在他旁边坐下,道:“王先生,秦某有一事相请,还望先生能成全。”
王继宗面不改色:“秦先生请讲。”
秦川开门见山道:“那秦某就直说了,素闻王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进可治国退可齐家,乃百年难遇经世之才,秦某对王先生敬仰已久,又正值娄烦百废待兴人才奇缺的当下,秦某斗胆,想请王先生出山,掌管孟家庄营生耕种大小事务,予娄烦镇长治兴盛。”
王继宗依然面不改色,只起身拱了拱手,歉然道:“多谢秦先生好意,然市井传闻多为凭空捏造之传闻,明昭一袭布衣,既非经国之才,亦无齐家之能,不过一山野农夫尔,秦先生之请,请恕明昭既无能为力,也无法答应。”
秦川早就料到他会拒绝,当下也不着急,只岔开话题问道:“当今天下乱象四起,不知王先生对大明朝廷,建州女真,晋陕流寇有何看法?”
王继宗晒然一笑:“明昭区区一山野农夫,对天下局势蒙昧无知,恐怕要令秦先生失望了。”
秦川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表面上依然挂着笑容,但心里却不停骂娘。
那些穿越小说招贤纳士的套路不都是先对局势夸夸其谈一番,然后双方唇枪舌战,据理力争,最后主角凭着先知先觉和王八之气折服贤士的吗?
怎么到了王继宗这,连谈都没得谈了?
难道,做了山贼就注定只能来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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