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茹在孟家庄已住有半个月了,每日里在内院和宁氏及王家几个女眷织布缝衣,闲时打打马吊牌,吟几首诗,作几幅画,再取木剑练上一阵剑法。
虽然时常会想起黄丛山那段屈辱悲惨的日子,仍会暗中哭泣,甚至多次想以死殉节,但总的来说,如今的日子还算平静。
她不想死,也很怕死。
一个失去忠贞的女子,死了之后也不知会下多少层炼狱,遭受多少煎熬折磨。
说不定阎罗王都不肯收她,只能沦落为孤魂野鬼,游荡人间。
而且,死了就不能见到妹妹,也不能见几个闺中密友了。
所以,她没有以死殉节。
她仍要保持她大家闺秀的高傲,只有和宁氏独处的时候,她才会趴在这位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怀里哭个不停。
宁姐姐也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温柔善良,自她住进孟家庄内院开始,便处处关怀她,体贴入微,短短几日便与她姐妹相称了。
宁姐姐的丈夫王先生也是一位谦谦君子,对她以礼相待,谨守礼规,从未有过哪怕一个出格的眼神。
跟那个叫罗大牛的登徒子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她很羡慕宁姐姐,有一位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丈夫,有个如此温馨安详的家。
当初,她就是不肯嫁入庆成王府才跑出来的。
她不明白的是,王先生乃是远近闻名的才子,明明可以出仕从政,却非要追随一个亦官亦匪的巡检使,一个跟山贼土匪没什么两样的庄院管事。
那姓秦的,与罗大牛并无两异,都是些粗鄙下流的登徒子,仗着有些蛮力,披上一身官皮横行乡里的土匪恶霸。
王先生跟着这种人,有何前途?
不过,孟家庄在姓秦那恶霸的统辖下,挺安全倒是真的,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也算挺难得的。
在这住的时间一长,她竟然不想走了,不想回去面对严厉古板的父亲,更不想回去面对汾阳城的闲言碎语。
就是见不到妹妹和几个闺中密友了。
她有些黯然,有些无奈。
这天,她正坐在花园里怔怔发呆,回想她的诗社,她的密友,她从前那些事。
宁氏忽然匆匆进了花园,远远喊道:“妹妹,听说大管事劫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回来,陪姐姐一同出去看看吧。”
“啊?”
李安茹回过神来,一听到“劫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由地心里一阵刺痛,又有股无名怒火:“姓秦的也干打家劫舍,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吗?”
宁氏自觉失言,急忙笑了笑道:“姐姐也不知,这才想和妹妹一同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们马上走吧。”
李安茹一阵小跑过去,挽着宁氏的手双双出门。
两人头披面衣,遮住脸面,来到孟家庄大门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聚了不少人。
留守孟家庄的关帝军和乡民都来了,想看看大管事是不是真的劫了个女人,劫的又是什么样的女人。
连正在庄外沤制粪丹的王继宗也跑了回来,一见宁氏和李安茹在,便急忙跑过来,护在他娘子身边。
等了一小会,那一百五十骑押着几十个面生的人回来了。
秦大管事一马当先,怀里抱着个……一个俊俏公子哥。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大管事竟然有龙阳之好!
难怪他从不碰女人。
就连王继宗也不由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想起这段时间经常跟大管事独处一室商讨娄烦的发展大计,又想起大管事总喜欢搂住他肩膀说话,就不由地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宁氏感觉到了自己夫君的不安,扭头一看,见王继宗脸色苍白后,心底不由一惊,慌得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就在众人或惊愕或忐忑不安中,秦大管事昂首挺胸,满面春风地搂着文素心进了庄子。
“不对,大管事怀里的是个女子。”有眼尖的出声喊道。
众人闻言,纷纷仔细看去。
秦川哈哈大笑,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文小姐,你们的大管事我刚刚结识的知心。”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手上却有意无意地用大袖遮住文素心的脸面,不让别人窥见文素心的美貌。
文素心羞愤不已,急忙把头埋进他怀中,不让别人瞧见她的真面目。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围观?
孟家庄众人伸长脖子看了半天,却瞧不见那位文小姐到底长啥样,不由发出阵阵遗憾的叹息。
此时此刻,王继宗正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擦了擦额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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