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谨慎的刘恒来说,他内心之中并无太多肯定。
他觉得,自己应该只不过是一块用来磨砺太子刘盈的磨刀石。
等什么时候刘盈被磨砺到父皇满意了,刘恒的结局应该也就是和赵如意一样,被发配回自己的封地。
刘恒过去一直在扮演的就是一个合格磨刀石的角色。
偶尔出来打压一下刘盈的自信心,但绝对不会任何事情都跟刘盈顶嘴。
免得将来刘盈登基,刘恒连封地都回不了,直接在长安就被咔嚓了。
可现在,刘恒突然发现,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从最近朝堂的形势来看,萧何曹参陈平周勃这群沛县开国勋贵,明显和吕家那些外戚们有了很深的矛盾隔阂。
而且,这段时间萧何等人以及他们的子侄辈,确实也在有意无意的跟刘恒在各种场合见面,结好。
或许……
刘恒深吸一口气。
我真的已经成为了萧丞相他们押注的对象,而并非仅仅是一块用来磨砺太子兄长的石头?
刘恒忍不住看了一眼刘邦。
这件事情,父皇不可能不知情。
父皇是怎么想的呢?
然而让刘恒失望的是,直到争吵暂时停止,刘邦也并没有表态。
这位大汉皇帝就真的已经变身成圣人一般,垂拱而立,不问世事,只看金幕。
刘恒沉吟良久,心中有了主意。
这件事情,不可能直接去问父皇,也不可能直接去问萧丞相。
以父皇和萧丞相的城府,他们就算打定主意支持我,恐怕也不会明说。
只能……
嗯,明天以请安的名义,去见一见母妃吧。
想到自己的母亲窦氏,刘恒的表情顿时变得柔和下来。
刘邦虽然是刘恒的父亲,但事实上在刘恒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刘邦都没出现过。
只有母亲窦氏,她的教育和引导,才是刘恒能坐到这座大殿之中的关键因素!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皇宫大殿里,张灯结彩。
朱翊钧头戴皇冠身着龙袍,精神奕奕地坐在龙椅上。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出现。
【大明皇长子,朱常洛。】
朱常洛一脸拘谨,走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儿臣见过父皇,恭请父皇龙体金安。”
朱翊钧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朱常洛,嗯了一声。
“下去吧。”
朱常洛迟疑一下,还想要说些什么。
朱翊钧怒了,提高了声调。
“下去!”
朱常洛的小脸立刻就皱了起来,泫然欲泣,飞一般地跑了。
朱翊钧哼了一声。
“这臭小子,一点也不讨喜。”
紧接着,另外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一把扔下嬷嬷的手,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皇三子,朱常洵。】
“父皇,儿,我,父皇好呀!”
牵着朱常洵的嬷嬷冷汗都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奴婢死罪。”
这可是新年问好,皇子们说错一个字都会被责罚。
作为管教嬷嬷,这锅是背定了!
朱翊钧看着朱常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朕的麒麟儿,才三岁多就这么会说话了。”
“来来,父皇抱一下。”
说着,朱翊钧直接把朱常洵抱在了怀里,很是逗弄了一会。
朱常洵笑嘻嘻地,突然小脸一皱。
朱翊钧突然闻到一股尿骚味,低头一看。
周围的宫人全部傻眼了。
“三皇子,尿,尿了!”
嬷嬷赶忙冲上来抱走朱常洵,然后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奴婢,奴婢死罪!”
朱翊钧怔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大笑起来。
“我儿果然有种,竟然敢尿在朕的身上,将来肯定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好,赏,重重有赏!”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说不出话来了。
包括坐在朱翊钧身旁的皇后王喜姐。
只有朱常洵的生母郑贵妃,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朱翊钧和郑贵妃订立合同,要立朱常洵为太子的事情,很快就被郑贵妃暗中给泄露了出去。】
【郑贵妃当然不可能因为朱翊钧的什么合同就安安心心地坐着等待朱常洵被立为太子,她想要在宫外大臣中争取到更多的支持者,才能让朱常洵的位置坐得更稳。】
【在这个过程中,走漏风声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但偏偏,郑贵妃和朱常洵,确实是有些时运不济。】
背景画面中,一辆马车外面挂着白色布条,缓缓离开了京城。
【张居正之后继任内阁首辅的张四维是朱翊钧忠实的狗腿子,若是有张四维在内阁之中跟郑贵妃里应外合,此事确实有极大的成功希望。】
【但万历十一年,张四维却因为父亲亡故,不得不暂时辞职回乡并守孝三年。】
【万历十三年,还未服丧完毕的张四维就在家乡病故了。】
【等到了万历十七年,郑贵妃正式推动朱常洵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申时行已经出任内阁首辅好几年的时间。】
【司礼监是皇帝家奴,不可能不听从皇帝朱翊钧的意见,所以内阁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就是关键性的。】
【内阁首辅申时行的态度,则是重中之重。】
“什么,郑贵妃竟然和陛下做出这种事情?”
内阁班房之中,申时行听着几名大学士的话,脸色不由大变。
几名内阁大学士的表情也都非常的凝重。
“申阁老,究竟要怎么办,您说句话。”
申时行目光缓慢地在面前的几名内阁大学士之中划过。
许国、王锡爵,这两位和申时行是同乡,唯申时行马首是瞻,属于铁杆盟友。
余有丁、王家屏,这两位属于其他文官派系。
但两人势单力孤,就算联合起来也不是申时行三人的对手,故而这两人也不得不听从申时行这个内阁首辅的命令。
【或许是因为制衡之道,又或许是因为心中对张居正的教育之恩有所触动,朱翊钧虽然亲政后极力打压张居正一派,却偏偏还在内阁之中给张居正的心腹们留了一个位置。】
【这个被朱翊钧刻意留在内阁之中的,张居正最坚定的盟友,他就是——】
镜头锁定了申时行。
【大明少师、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申时行。】
【人都是会成长的。如果说万历十年的申时行还只是一个大哥张居正倒下后不知所措畏畏缩缩的小弟,那万历十七年,执掌内阁首辅之位长达六年的申时行,已经是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大明政坛擎天巨擘了。】
申时行哼了一声,表情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诸位,我只想问你们一句。”
“自洪武大帝以来,大明的太子是怎么来的?”
许国立刻道:
“皇后所出长子为嫡长子,当立。”
“若皇后无出,以庶长子当立太子。”
当然还有其他情况,比如皇帝绝嗣这些。
但朱翊钧眼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自不必讨论其他可能。
申时行嗯了一声,目光炯炯地开口道:
“所以,皇长子朱常洛才是大明真正的太子人选!”
“此事非我等臣子随好恶抉择,而是大明近两百年来的祖宗家训。”
几名内阁大学士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王家屏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可是,陛下那边……皇三子朱常洵殿下怎么办?”
申时行冷笑一声,道:
“王阁老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等要为了逢迎陛下,就坏了大明两百年以来的文官节气吗?”
“各位,大明文官,向来是最敢直言进谏,最有风骨的!”
“难道我们这些后辈,要让先辈蒙羞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的内阁大学士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申阁老所言极是!”
申时行哈哈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非常好,那诸位还愣着做什么?我这里有一份奏章,请诸位与我一同联署,然后送去司礼监转陛下过目吧!”
画面一转,已经是早晨。
朱翊钧心满意足地起床,在风情万种的郑贵妃精心伺候下穿着完毕,去往御书房。
“爱妃,等朕处理完今日公务,再来看你和常洵我儿!”
朱翊钧来到御书房中,几名司礼监大太监已经等候在旁。
朱翊钧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奏折,嘴角带着笑意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朱翊钧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镜头渐渐拉近,呈现出奏折上的内容。
“……陛下虽春秋鼎盛,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
“大明储君当立矣!”
“皇长子朱常洛殿下,谦逊有德,能识大体,乃天下臣民所望。”
“请陛下早立储君,以安万民之心。”
“臣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余有丁、王家屏敬上。”
看着这内阁五位大学士联署的奏折,朱翊钧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历史是一个轮回。】
【朱翊钧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消灭了张居正这个恩师,以为张居正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
【但他并不知道,张居正确实死了,可张居正又活在了许多人的心中。】
【他不知道,他心中敬佩过、痛恨过的恩师张居正,又悄悄地在人心之中复活了。】
【这个复活的张居正幽灵,就这么以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了朱翊钧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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