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魏国公等勋贵跪在外面请罪求见。”
这一天,王承恩向朱由校禀报道。
朱由校笑了笑。
他已经猜到了这些勋贵们的来意。
时下已经是天启四年下半年。
随着从倭国借来的一批粮食在今年十一月随着洋流顺风返航到达宁波后,朝廷控制的粮食已经足以把粮价压到比现在低数倍的地步。
而朱由校正打算继续降一波,打破万历中叶的最低物价时,他却没想到,这些勋贵们这么快就认输了。
“外面下雪了吧?”
朱由校这时候问了韩爌一句。
韩爌现在已经更加不敢随意开口了,因为他实在是摸不准皇帝会因为他哪句话而讨厌他,又因为他哪句话而肯定他,现在见皇帝主动问他,他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是的。”
“那外面应该很冷吧。”
朱由校继续问道。
“回陛下,是的。”
韩爌继续回道。
而朱由校则没有再问,而是躺在榻上眯眼睡了起来。
王承恩也没有继续问要不要传那些勋贵进来,识趣地走到朱由校身边来,给朱由校加了层被褥。
这时候,跪在外面的一众南京勋贵们的确已冷得直打哆嗦,但他们不敢离开,毕竟现在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皇帝陛下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卖梅花糕咯!刚做好的梅花糕!便宜又好吃!只要三文钱!”
这时候,外面大街上卖糕点的吆喝声传来。
随着粮价持续下跌,街道上卖糕点的小贩开始活跃起来,毕竟买米做糕点已经花不了多少钱,而也因此,即便是在这种下雪天,也开始听得见叫卖的吆喝声。
“给我来三笼子!家里孩子爱吃,干脆多买点,才九文钱,现在这米糕是真便宜。”
这时候,一顾客的声音也传到了里面的南京勋贵们的耳朵里。
而南京勋贵们听到这对话,心里则更加的痛,因为他们知道这梅花糕现在这么便宜,是因为粮价便宜了。
朱由校有意让这些之前不识趣的南京勋贵们在外面冷一冷,所以,在他睡了一会儿午觉后才睁开眼道:“让他们进来吧!熊廷弼,由你见他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做。”
“臣遵旨!”
熊廷弼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则没打算亲自见这些南京勋贵。
作为皇帝的他就是这么高冷,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见到他真人。
南京勋贵从第一次见他而没有把握住机会时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和皇帝面对面的机会。
接下来,这些快冻成冰块的南京勋贵们就见到了阁臣熊廷弼。
熊廷弼对这些南京勋贵们的态度自然不好。
本来就脾气暴躁的他,不像韩爌那样好说话。
所以,熊廷弼一见到这些南京勋贵就直接板着脸道:“诸公也好意思来求见陛下!”
徐弘基等南京勋贵听熊廷弼一见到他们就这么说话,一时也有些挂不住脸。
只顾鸣郊直接先瘪嘴哭了起来:“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求阁老转告陛下,求陛下救救我们吧,这粮价再跌下去,我们就真的活不了啊!”
“是啊,这粮价再跌下去会伤农的呀,我们也是为民忧心啊!”
朱国弼附和着说道。
而徐弘基也跟着说道:“我等有罪,但我们也是受奸人窦顶蛊惑,此人已被我们拿获,还请阁老转告陛下,请陛下明鉴,看着臣等祖上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宽宥臣等之罪!”
熊廷弼冷冷一笑道:“现在知道来求陛下了?当初,陛下让你们放粮到市面上时,你们是这么应付陛下的?只出那么点粮,还说什么家里人多,没多少余粮。”
“既然没有余粮,那粮价下跌和诸公又有何关系,哪怕粮价贱若蒿草,也不过是自吃自用,管那么多作甚!可见,你们昔日是在欺君!你们肯定有很多粮食,是吧?”
熊廷弼厉声说着就继续问了起来。
徐弘基等南京勋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低垂着头。
“你们就该以欺君之罪,全部处斩!”
熊廷弼继续恨恨地说道。
顾鸣郊忙辩解道:“我们也只是一时糊涂,还请阁老为我们在陛下面前美言啊!求陛下看在我们先祖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是啊!我们汤氏先祖也算是为大明流过血流过汗的啊!”
灵璧侯,汤和之后,汤兴祚这时候附和着道。
其他南京勋贵也跟着如此说了起来,无非是抬出自己祖宗的功勋,希望大明皇帝看在他们祖宗的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
熊廷弼则道:“正因为你们是功勋之后,你们的先祖为大明为天下百姓打下了这么一个太平世界,或者是守住了这么一个太平世界,而陛下又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之君,所以,你们欺瞒陛下的罪,陛下已说可以先记着,不处理你们,以观你们以后的表现。”
顾鸣郊先笑了笑,忙道:“仁义无过陛下,陛下真乃千古第一仁君!”
朱国弼也附和了起来:“是啊!到底是陛下,其胸襟实令臣惭愧万分。”
这些勋贵们皆因此高兴起来,皆心想着到底因为自己这些人的祖先是对大明有功的勋贵,而陛下不好寒了天下立功者的心,依旧没打算把自己这些人过于的往死里整。
但这时候,熊廷弼却说道:“先不要高兴的太早,陛下虽然先记着你们的罪,但也不代表会给你们擦屁股!你们自己做下的事,还是得自己承担,当然,粮价事关天下生民之生计,陛下也不会任其一直下降,所以,陛下早就准予过,粮业局可以以每石五百文钱的价格收购民间余粮,你们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先让粮业局买你们手里的粮。”
“啊!五百文一石?!”
顾鸣郊听后惊愕张大了嘴。
“比现在的市价还低,那还不得亏死?”
朱国弼说道。
徐弘基则沉默了下来,心道:“这简直是在落井下石!话虽说的好看,根本就不是真心要救自己这些勋贵,而是趁机抄我们的底!”
“五百文一石,产粮成本都不只这个价,这个和白送给朝廷有什么区别!”
“准确说,这和抄家有什么区别!”
汤兴祚等勋贵也颇为不忿地心想道。
“已经不错了,过段时间,市价会跌到一吊钱一石,甚至三四百文一石,只要陛下愿意,什么价都有可能,因为朝廷现在有的是粮食,明白吗?当然,你们可以不买,可以直接烧掉,你们不是喜欢烧自己的粮嘛?”
熊廷弼白了这些勋贵们一眼说道。
然后,熊廷弼就问着徐弘基:“是吧,魏国公!”
徐弘基心如刀割,但他还是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就咬牙道:“还请阁老指教,如果我们愿意以五百文每石的粮卖掉今年新收的粮,不知该找谁?粮业局的人在哪儿?”
徐弘基不得不答应,因为现在以五百文一石的价格卖掉总比以后粮价掉到三四百文还卖不掉要好。
其他南京勋贵见此也纷纷表示愿意,即便他们心里很不愿意。
熊廷弼则道:“到时候仆会派粮业局的人上门来收,到时候不仅仅是粮业局的人,还有官军,因为你们从大明银行借贷的款如果还不了的话,是需要用抵押物来偿还的。”
“借贷的款?”
顾鸣郊等听后大惊。
朱国弼先摇起了头:“不,不,不可以,不能因为我现在还不起贷,就真的要收走我的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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