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六章
谢玹俊脸微沉,“强词夺理!”
说完,便拂袖走开了。
其实三公子心里清楚的很,谢珩是为温酒夜奔千里来的云州没错,少年慌了神,脑子一热连帝京城那么多人盯着他要他死都顾不得,一人一骑就来了云州城。
留在南宁王府这么些天,以谢珩的身手,想要带着温酒离开,绝非难事。
可他没走。
反倒不声不响的设局,把赵立那些罪证收了一箩筐不算,还不惜以身犯险,走到今夜这一步,直接就把云州这贼窝一锅端了。
谢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明白。
只是看他这副“反正你什么都能做好,那我就不管了”的做派,忍不住头疼。
三公子转身去看云州的那些官吏写供词了,他满身的寒气,所经之处,那些个人都被冻得哆嗦连连。
谢珩被他甩一袖子的风,挑了挑眉,心下道:这三公子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改天得好好的教一教。
一众青衣卫们站的近,听见了自家主子同三公子笑语,纷纷面面相觑。
谢珩转身,训斥道;“看什么?下手利落点!”
青衣卫们连忙挺直了背,齐声应:“是。”
再远些的那些云州官吏见状,抖得更厉害了,笔都险些拿不住。
这寒气逼人的少年在谢珩面前也敢这样甩脸子,他官袍加身,一时半会儿不会被砍。
可云州的这些个人都倒霉了,谢小阎王本来就喜怒无常,再来一个敢同他叫板的,这火气一上来,八成又要拿他们这些开刀。
左右都是他们这些人遭殃,这都什么命啊?!
几步的开外的叶知秋看谢玹许久,看着那些训练有素的青衣卫对他恭谨有礼,看他同众人畏惧不已的谢小阎王摆脸子,那身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灼目的过分。
“方才谢将军喊的三公子是……”叶知秋转头问身侧的青衣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暗哑。
“你说三公子啊?”青衣卫道:“他是今科的状元郎,奉旨巡查云州的钦差。”
几步开外的谢玹冷声道:“时辰已到,收供词。”
只寥寥数语,便如催婚令下。
方才同叶知秋说话的青衣卫朝前走,身侧一众人来来去去。
只有她还站在原地,思绪有些乱。
三弦不止是三弦,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落魄书生。
一转眼,他就成了名门新贵谢家的三公子,成了传闻中那个满身风流债的少年状元郎。
叶知秋怔怔的看着谢玹。
台上哀嚎求饶声不断,血色溅起又落下。
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谢玹拿着供词辨别真假,将一众官吏们左右分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此刻他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世家公子的风雅严谨,好像他原就应该这个模样。
是啊。
那样清冷孤高的少年,本就应该锦衣玉带加身,三言两语断人生死,一念之间翻云覆雨。
可从这一瞬间开始,叶知秋才意识到,三弦离她那么远。
明明他们都站在飞花台上,不过十步之遥,好似隔了万丈银河,难以跨越。
叶知秋转身,跑下了飞花台。
湖边风吹芦苇,满天飞絮飘扬。
 
萤火虫从中飞来穿去,聚起了星星点点的萤光,一袭鹅黄衣裙的温酒站在湖边,背对着飞花台,仰头看着满天星辰。
风将吹起她的墨发,凌乱的飞扬着,灯火之辉落了满身,安静而温暖。
四五个青衣卫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轻声同她说着话,温酒只是摇摇头,并不言语。
“小主上。”
叶知秋飞奔过去,站在温酒身侧,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又无从开口。
温酒侧身看向她,“想问三公子的事?”
“嗯……是。”叶知秋抓了抓耳朵,“还有那个谢小阎王,小主上似乎早就认识他们,我……”
叶大当家是心大,却也不傻,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还看不出来她早就认识谢珩,那就真的是头脑简单到堪忧的地步了。
温酒看着她,缓缓道了声,“对不住。”
叶知秋闷声道:“对不住什么?”
“我在飞云寨里见到三公子的时候,很是惊诧,他奉旨来云州查访,忽然没了踪迹,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当时……”温酒有些内疚。
明明有机会告知叶知秋,可到底是顾忌太多,一直瞒着她。
谢玹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主儿。
叶知秋哪里想得到,以为可以一直带在身边的压寨相公,忽然之间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钦差大人,也不知道叶大当家心里是什么滋味。
到了现在,多说无益。
温酒顿了顿,直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叶知秋愣了一下,连连摆手,道:“我也没什么非要知道的,只是今夜这事有些突然,三弦、不!谢家三公子之前……”
她说的有些凌乱,停了片刻,才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石宁山下,当时一群黑衣人追着一辆青布马车砍,路上血迹蔓延,我恰好从隔壁山头下来,拍马就冲过去了。”
叶知秋穿着蓝色的圆领袍,束了袖,蓝色的飘带将头发高高束起,简单利落的不像话。
她站在月光和烛火之中,一派飞扬爽朗的少年模样。
她身上没有半点女儿娇态,这副打扮没人会觉得她是个姑娘。
可此刻,叶知秋的嗓音比平常柔软了几分,眸色清清亮亮的,望着漫天星辰。
和温酒说初见谢玹时的场景,“那些黑衣人是真的不禁打,都不够我底下那几个兄弟们练两把的,他们劲儿没处使,全用在嘴炮上了,说那马车是不是藏着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或者是什么天仙似得绝世美人。”
叶知秋笑了笑,说,“可我一枪挑开幕帘,看见却是个满身血迹的少年,很瘦,伤的也不轻,花光我积蓄都不一定能治好的那种伤,他们都让我别管了,我是个山大王又不是开善堂的。其实我觉得他们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可那少年一抬头,我就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温酒垂眸,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插话。
赵立在云州作威作福已久,贪污受贿和人命还勉强能压一压,那硝矿却是半点也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也不会把之前踏足云州的官员全部灭口。
那段时日谢玹忽然失去踪迹,说毫发无伤是不可能的。
偏偏那样巧,遇上了叶大当家。
这救命之恩,要怎么还?
叶知秋扬了扬唇,“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好看到,让我想抢回家藏着,谁也不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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