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期间,几乎都没有听她开口说过话,自然也就不会问任何关于孩子的话题。
郑凛叙知道她并不想提及这个孩子,因此每次来陪她的时候,都不会和她聊任何相关话题。
因为郑翩跹和孩子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郑凛叙两头跑,再加上工作的事情,堪称分身乏术。
出了月子之后,郑凛叙又带着郑翩跹去看了一趟医生——她的情况实在是太棘手,不需要母乳喂养孩子,就代表可以加大药的剂量,否则很容易控制不住。
郑凛叙在带着郑翩跹去医院之前,就已经跟医生做过沟通了,医生的想法基本上和他一致。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诊断之后,医生给郑翩跹换了药,加大了剂量。
郑翩跹状态非常不好,之前来的时候,虽然也有过很严重的时候,但那会儿起码是可以自主回答问题的,现在,好像丧失了表达能力。
郑凛叙从医生凝重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严重程度,但有些话不好当着郑翩跹的面说,因此,取完药之后,郑凛叙便带着她回了家。
回到家里,郑凛叙和郑翩跹坐在了落地窗前,今天天气格外地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身下的地毯都是暖洋洋的。
郑凛叙抬起手臂,轻轻搂住了郑翩跹的肩膀。
“哥,对不起。”郑翩跹将头靠上郑凛叙的肩膀,哑着声音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郑凛叙心口一疼,搂着她的动作稍微用了些力,“你没有做错事,我们是一家人。”
郑翩跹闭上了眼睛,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肩头。
从她和周义分开到现在,抑郁症,怀孕,孩子出生,这期间郑凛叙和郑玥宓付出了多少,她都记在心上——他们从未指责过她任何,可她却因此更加愧疚。
她本身就没有为这个家付出多少,郑家最动乱的一段时间,也都是郑凛叙和郑玥宓在承担责任,她一直都是被护在真空罩里的。
曾经帮不上忙,如今不仅帮不上,还给他们添乱——郑翩跹清楚地看到,她来美國之后的这段时间,郑凛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着。
郑翩跹这样在郑凛叙的肩膀上靠了很久,之后,她做出了决定:“哥,我想换个地方生活。”
郑凛叙没有想到郑翩跹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怔忡片刻后,才问:“你想去哪里?”
郑翩跹摇摇头,她对于目的地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给他们添麻烦了。
虽然她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但郑凛叙已经迅速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郑凛叙没有直接给她答案,而是说:“那你先想想,要去什么地方,想好了告诉我。”
郑翩跹:“哪里都可以,我想一个人去。”
她说睁开眼睛,很认真地和郑凛叙对视着,“哥,你不要再管我了。”
这是一句自暴自弃的话。
郑凛叙能从这句话听出来,她对未来的人生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一阵抽痛。
“翩跹。”郑凛叙说,“就算有一天我放弃自己,都不会放弃你。”
“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但无论是我还是二姐,我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负担和累赘,如果非要说你对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开心。”说完这一大段话,郑凛叙沉默了片刻,接在后面说:“如果你想换个地方生活,我同意,我会安排人在你身边照顾你。”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郑翩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艰涩地开口,“她……好不好?”
郑凛叙马上就反应过来,郑翩跹问的是孩子。
这是她和孩子分开之后,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郑凛叙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就算她问了,郑凛叙也只是回答她的问题,并没有发散性地聊,“挺好的。”
郑翩跹:“取名字了么。”
郑凛叙:“暂时还没有,你有想法么?”
郑翩跹摇摇头。
郑凛叙:“那就不想这些了,考虑一下下一阶段想去哪里生活,我提前让人去安顿住处。”
郑翩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想去苏黎世。”
郑凛叙:“好,我找人给你安排住处。”
——
虽然已经答应了郑翩跹,但郑凛叙还是在后面几天找医生聊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医生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认为,换个她喜欢的环境,有助于她从抑郁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但前提是身边得有人照顾着,因为郑翩跹目前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
如果身边没有人提醒她,她可能连下床吃饭这件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医生虽然这样说了,但郑凛叙始终放心不下,跟他敞明了自己的担忧:“她从小到大基本没有和我分开过。”
医生说:“现在和你分开,也是好事。”
“根据我的观察,她对你一直有所愧疚,认为自己是家人的累赘,这样的情况,你越跟在她身边照顾她,她的心理负担就越重,不如放手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新的惊喜呢?”
给郑翩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他对于郑家的情况也了解了许多,郑凛叙作为兄长,对于郑翩跹这个妹妹,比旁人养女儿还夸张——也正是因为他将太多经精力耗在郑翩跹身上,才会导致郑翩跹在“犯错”之后,愧疚感加倍。
“郑先生,独立成长是一种可以培养出来的能力,现在还来得及。”医生在郑凛叙沉默思考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谁真的能保护谁一辈子的。”
如此简单的道理,郑凛叙何尝不懂。
最后,他在医生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之后,郑凛叙回了公司,和郑玥宓见了面。
两人处理完工作之后,郑凛叙和郑玥宓说了郑翩跹想要单独换个城市生活的事儿。
郑玥宓听后,沉默良久,过后说了和医生差不多的话,“也好,树挪死,人挪活。”
“她想去哪里?”郑玥宓问。
郑凛叙:“苏黎世。”
郑玥宓:“我有朋友在那边,等下联系一下。”
郑凛叙双手交叠在一起,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的担心:“她从来没有真的和家里分开独立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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