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岩柏在雅间里坐了,不多时便有人来敲门。
他以为是小二送酒来了,懒懒叫了一声,“进。”
吱呀门响,先映入眼帘的的确是酒,但抱着酒坛子的却不是小二。
殷岩柏眯眼看他,觉得这人略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晋王不认得鄙人。”那人放下酒坛子,笑眯眯的跪坐在离晋王五步开外的地毯上。
殷岩柏懒得理他,别开视线。
像这样主动找上门来的,不用问,他自己也会把来意说的清楚明白。
“鄙人是给晋王赔罪的,先前是鄙人之过没有教养好孩子,叫他惹怒了晋王,更得罪了女帝……实在是鄙人疏忽了,一味只知经商,却不知教养孩子的重要……家中没有贤德妇人……她们只知争风吃醋,只晓得为自己积攒钱财。”男人说着摇头长叹。
殷岩柏转过脸来看着他,这会儿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先前在宫门口被女帝下头的官员骂了一顿,鄙人实在该骂,不骂不能清醒。如今的祸事,都是鄙人自己招来的……却也不能说是坏事,若是知错能改,幡然悔悟,还能保存家族的根基,倘若执迷不悟,才是大错特错了。”
男人便说便叹。
殷岩柏皱眉看着他,“季诚,你来找本王,不是为了在本王面前说这些的吧?”
季诚缓缓抬起头来,“鄙人就是找晋王认错的呀,别无他意。”
殷岩柏哼笑一声,“当真?”
“千真万确!鄙人还能图什么呢?老来子已经没了,先前的糊涂举措也叫我得罪了女帝……但怂恿京兆府府尹,在牢狱里做的事儿,当真与鄙人无关呀!”季诚像是刚想起什么,忙急声说道。
殷岩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与你无关?”
“季某只是商人,怎敢那么胆大妄为?如今来京,不过是想借着通边建立边贸的当口,来获取更大的市场份额而已,怎么敢做别的?”季诚脸面诚挚,就差举手发誓了。
“那季家赠送府尹的千顷良田是怎么回事?”殷岩柏冷笑,“季显已经死了,你却送府尹厚礼,不是想叫他为你儿子报仇吗?”
季诚连连摇头,“不敢,不敢……送良田只是想求他秉公办理……实话与王爷说了吧,季某送礼也并非情愿,乃是府尹大人施压,一再暗示季某,若是不送礼,我儿不但枉死,甚至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死也白死,还要落个骂名……”
“晋王别怒,那会儿季某只顾沉浸在丧子之痛当中,又被家里人愚弄……家里妇人太多,各位自己的私利,把这件事情推脱的干净,她们不说自己没有管教好儿子,只说儿子在外受了欺负,被人打死……那会儿季某哪还有理智去分析,究竟是不是我儿有错在先呢?只是偏听偏信,一味悲伤,所以才被他们愚弄了……”
季诚把自己倒是推的一干二净。
所以说季诚聪明,他自始至终没有说儿子死,对他来说惩罚太重。
他在宫门口已经被骂的清醒,此时的口径已经改成了,是他没教好,是儿子没学好……且说,儿子的死,对季家是一大警钟。
他态度这么恳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殷岩柏此时还有自己的烦心事儿呢,自然也就没理会他太多。
他不想叫声乐女色陪着他喝酒。
但季诚这会儿并不烦人,非但不烦,季诚说完了那些话,酒菜一上桌,他也是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殷岩柏看着他这个样子,反而觉得顺眼,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对饮,似乎比一个人蒙头喝闷酒要舒服的多。
他便没有赶季诚离开,而是与他一起在雅间里喝喝喝……
他酒量极好,但架不住季诚送来的酒也极醇,架不住一坛一坛的往屋里送。
饭菜他没吃多少,酒倒是喝空了好几坛子。
两人喝到了后半夜,季诚已经拱到桌子底下睡着了。
殷岩柏却还对着他的食案举杯,“来,季诚,咱们喝……你是丧子之痛,我虽无儿子,却也能理解体会……一醉方休!”
说完,他又一饮而尽。
酒肆已经要打烊,晋王却还没要走的意思。
小二们不敢上来催,只好都围在掌柜的身边。
掌柜的也困的只打哈欠,无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到雅间里来。
“晋王?晋王殿下?”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掌柜的推门一看,晋王竟然也伏在食案上睡着了。
掌柜的赶紧喊小二,叫通知等在后院的晋王府近卫。
殷戎和常武上来,把殷岩柏架上马车。
已经钻到桌子底下,睡了一觉的季诚,这时候却忽然爬出来,“来,王爷,咱们继续喝!”
他鬼叫一嗓子,差点把殷戎和常武给吓一跳。
“这……这是?”
掌柜的赶紧说,“晋王爷跟他喝了一夜的酒,是晋王爷的朋友吧?”
殷戎和常武对视一眼,他们常在晋王身边,怎么从不晓得王爷还有这一号的朋友?
酒肆里也有闲着的马车,既然这人跟王爷喝一夜的酒,那王爷必是不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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