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子。江家援军已到城门口,陛下可以不必再惧怕明月党了。”
太子终于露出了笑容长长地舒舒了一口气,“是啊,现在大局已定,我可以不必再害怕什么了。”他转身推开了养心殿的门,走了进去。
就在这里——养心殿,皇后因为哭泣了两个时辰,最终因为疲劳过度不得不被搀扶了下去。
还是在这里,史官将记录皇帝之后几个时辰的一言一行。
就在这里——躺着当今至高无上权力顶端的天下之主,那个他曾叫做父亲的男人。
太子慢慢走过去。听见皇帝缓慢而微弱的呼吸,他看着他这张逐渐苍老病态的容颜,掀开袍子,跪了下去。
“父皇你听到了吗?大局已定了。明月不会进来了。”
皇帝的手指动了动,但是瞧也没瞧一眼,并不意外。
“父皇,你还不知道吧?明月在你的饮食上下毒来害您。不过幸好被我发现了,虽然已经来晚了一步。希望父皇您别怪我。他还集结大军围宫城,不过好在江南江家及时赶来。父皇放心,明月一定会被碎尸万段的。任何人对皇位有肖想的人都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明月……”微弱呼吸,皇帝呢喃一声。
太子看向床上的人,只见皇帝半睁着眼睛,伸出手。
“太子殿下,皇上这是醒了吗?”史官喜出望外,连忙在书上记下一笔。
太子转过身去看他,不出声他倒忘了。这个史官还得继续记录下去,直到皇帝的最后一刻。
太子双眼炯炯地看着那个史官,然而再次回过头,没关系……大局已定了。他不用再惧怕什么了。
太子缓缓地握住了皇帝的手,说道,“原来父皇最后一刻还是念着明月啊!即使他想要毒害父皇,即使他用这种下三滥的计谋构陷兄长,即使他想要篡位,拿走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父皇,还是都不在乎么?”
“为什么……”
太子有想到皇帝还能问出这样一句完整的话。
“为什么?”太子又重复了一遍,装不懂道,“父皇是在问明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你……”皇帝又沉沉地问了一遍,“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太子缓缓站起来,“富华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
他好像特别疑惑,好像不明白皇帝为啥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儿子的做法是吗?他应该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维护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局面,好让父皇可以安心地百年而去长眠于此吗?”
“我太了解父皇了。”太子道,“父皇不一直都喜欢这样吗?主圣臣直,国君励精图治,文臣死谏,武将死战。只有这样才能开创一个伟大帝业不是么?我如今说了实话,为什么父皇不喜欢,不夸奖我?”他说完露出了无辜的样子。
“怪只怪父皇一直……父皇一直不都这样骄傲自负的吗?如今父皇总算知道了他过分宠爱的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那个一直不受关注的太子却要替他在这边擦屁股,父皇心中难免是会有点失望的。”
“小时候,我就知道父皇是一个好君王。我也常听人说,父皇如何英勇地打败了其他皇子最终坐上了皇位。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父皇的运气,更是因为父皇的能力。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父皇他不仅是一个父亲,他还是一个伟大的人。”
“我知道资质愚笨,然而为了配得上父皇的期望也曾十分刻苦努力。因为我想要成为父皇心中那样独一无二的可以继承父皇雄伟霸业的儿子。然而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父皇的心从来没有停留在我的身上。
“父皇你记得吗?小时候父皇特别喜欢西北进的不死鸟,说他支棱活泼,生机勃勃。然而那只鸟儿最终还是死了,父皇为此愁眉不展了好久。我用木头雕刻了一只不死的鸟儿送给父皇。然而父皇你看也没看,大骂了一顿我的侍从。你说怎么让太子做这些玩意儿!太子不应该做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只会动的鸟儿我做了三天三夜,我跟着鲁家的能工巧匠学了很久。刨木头的时候,我的手指都伤了,木屑嵌进了我的皮肤。然而父皇你看也没看那只鸟儿……
我听话……我是太子,不应该像明月那样子,做这些东西来讨父皇的欢心。我应该读书,好好读书,毕竟这是太子的本分。我也那样做了,然而我穷尽一生努力做好我的作为儿子的本分,想要让他的父皇开心,希望能得到一次他父亲的肯定。
可是一次都没有。太傅本来都说,我其实读书很有天赋的。我以为我只要越努力,父皇就会看得到。但是我得到的从来都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的话语——父皇,你总是这样说,总是觉得我不够。你甚至从来没抱过我,像明月那样,手握手教我读书写字。
为什么音乐?只要给付换写一首诗。弹一首曲子给你就能快乐的像个孩子。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月只要写一首诗,谈一首曲子,你就可以开心得像个孩子。而我做这些就不行。父皇给他的爱,我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或许是我太蠢了,我居然妄想得到父皇的爱。”他冷笑了一声。
“那么父皇,明月从小就能享受到父皇万千宠爱,可他还是下毒谋害父皇,不知父皇您又有何感想?”
“明月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皇帝再怎么病重,其实也能听到一切。这事情发生到底是为什么?他虽然病重,但是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如今听见太子的掏心掏肺,他自然知道一切。
“看罢!”太子站起来冷冷地道,“即使到最后一刻,父皇还是偏爱明月居多,不是么?哪怕听到了这样子恶劣的消息。父皇还是宽宥了明月!”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竟敢……”皇帝和大喘气起来,“你竟敢给朕下毒……你还假货给明月……来人……来人呐!”
“父皇别叫了。这里已经都是我的人了。”太子看着皇帝笑了,他双手张开,环顾四周,静悄悄的。然而他看到史官奋笔疾书,又看了看他所记录的一切,忽然道,“看来还是有你的人的,陛下。”他抬头看向病床上的皇帝,然后转过身来对上史官的眼睛,微笑着问道,“如实记录?嗯?”
史官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太子……这是臣之本分。”
“本分。”太子呢喃一声,仿佛在回味这个词,“这个词本宫听的多了。”
他抽出手中的佩剑,一剑刺死了史官,在史官身上擦干净了血迹,冷冷道,“换个不收本分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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