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礼静静地讲述着,眼神飘忽,好像看到从前一般,说话的语气略带平静,只是隐隐有些疑惑。他低着头,仿佛自己都不知道这故事的可靠性。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他委实不知道。他只知道哥哥一去便没有回来。如今听他这样讲,虽然也不可尽信,但却大致有了眉目。
“句句属实?”
“黄先生,你斟酌着听罢。千人千面,若有点出入,也是正常的,我已然足够客观对待。”他摆动轮椅,看向黄尊的眼里有着探究,“那么这次,旨意里面又夹杂着什么呢?”
“将军知道?”黄尊道,“既然如此,为何先前将军这般冷落我?我只当将军故意为难我们上京人……”
“为难好过危险,总是要小心点的,无论是不是上京人……”他抬起头,“先生一早过来难道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么?”
见他大方承认,并不抵赖的样子,黄尊只觉得有气无处发。然而他也的确承认,一早来了这里,是存了别样的心思。
他只有这一个哥哥,虽非一奶同胞,不甚亲密,但好歹也是从小到大的情分,血脉相连的骨肉。竟惨死在云南,不说怨恨是假的。再有云南蛮族之地,异性独大,向来不尊中央,这也也让他一早就忘了,白家也曾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嫡出一脉。
他本来打算好好折辱一下白家,为中央出一口恶气。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先把他晾在一旁,倒是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这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心,想到也许四年前哥哥就是这般受辱而死,他一度想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现在一切好像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还是相信多一点白守礼的说辞。也许是因为他毫不客气,毫不在意地指出了他所想。
“父亲,是这个。”神游过后,发现白非墨已经将那金丝帛书给白守礼看。
“是皇上亲笔。”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仿佛已经看了无数遍一样,转头却向黄尊道,“先生可有决断?”
“当年黄先生发现了什么秘密,然而一时糊涂,自戕于此;如今你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境况了,我却希望你不要像你的哥哥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活着才能找出真相不是么?”
“我明白,我还不至于。”黄尊点点头,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我不日就会启程回上京去。至于我哥哥的事情,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虽然目前情况还很不明朗,但是至少他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若循着这个线索去,未必不会知道真相。
“再等等罢,过几日便是小墨的封王大典,你看了再走,这不也是你的任务之一么?”
一听这句话,黄尊就有点慌。经过不到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他就已经知道白守礼这人说话不客气,但是也没想到直白到这地步。然而看向白守礼,却见他温和地笑了笑,“还有你兄长来时带的东西,等会儿就会有人给你送过去,还有他的神主牌与金塔,到时候按礼也一并迁移,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
黄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金塔!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了,没想到还能将哥哥的金塔带回去!他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作揖告退。
“像他这样的人,缺点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但优点也是这个。你好好引导他,他会为你挖掘出很多东西的。”白守礼对白非墨如此道。
“父亲知道我的打算了?”白非墨笑起来,“不然也不至于这样子提点我。”
“皇宫,向来是吃人的地方。我私心是不想你去。但我知道你的脾气。你是一定会去的。”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就跟你母亲一样倔……”
白非墨应了一声,“嗯,不过呢,我不是为了什么去救皇帝……”她可还记得当初的事情,虽然下令杀她的人是明月,动手的人是昭阳,但是元凶是皇帝。如若没有她他那一道圣旨,明月也没有这机会。
“我知道。”
“无论如何,有人既然使了计谋要我去,那我就一定会去。不去岂不是无异于表明自己怕了?”白非墨大笑道,“我不怕,我要让他们看看,就算是去了,他们也不能奈我何。”
“很好。你不怕,就很好。”白守礼道,“也让他们看看,我们云南也不怕。”说到这里,他忽然激动起来,“我们不怕。”
“父亲,你实话跟我说,我们云南有不怕的底气么?”
她是真的忧虑,自从醒来以后,发现父亲已经失去了双腿,她日夜难寐。先是是担忧,恐怕这与她有关。后来再是谴责,若不是她,云南也不会遭此一劫,父亲说不定也不会失去双腿。
白守礼看着她,这神色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当年事态如此重大,她也是问了这一句,“我们能有这样的底气么?”
当时他太过于别扭,不肯回答。以至于让她日夜忧心,劳心劳力。现在想来,或许她最后落得那样的结局,那样的痛处,未必就不是他带来的。
他喉咙动了动,过了许久,才道,“……小墨,你只管去做。不必怕。我们云南有这样的底气……”
白非墨紧紧地抱住了白守礼,“父亲,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我真的不怕了。”
她并非如此任性,要云南陷入危险的境地,但是得到肯定的回答,还是让她放心不少。她可以不用底气,但不能没有底气。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等再过几天罢……”白守礼道,“等你做了王,我会将你该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把该给你的全部交给你。”
白非墨点点头,可是想到上京,又道,“也别全部给我,我此次去上京,若是把云南身家全部带在身上,未免有点凶险,若是出了差错,便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这你倒不必担心。”白守礼笑笑,“云南王可不是那么随便就出差错的……”他忽然神色严肃,道,“也要看别人有没有那个胆子。”
白非墨嘿嘿笑起来。
“对了,这次去宫里,有一句话嘱咐你。”
“什么话?”
“若是遇见戴面具的怪人,不必慌张,只要不回话便是了。”
虽然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白非墨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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