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下达了征讨征舒的命令,并已经完成了对陈国版图的清理,将陈国灭亡并划为楚国的一个县。他任命公子婴齐为陈公,让他守护这片土地。陈国的大夫辕颇等人都被带回了郢都。南方的附属国家听说楚王灭掉了陈国并凯旋而归,都来朝贺,各个县公也纷纷前来祝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大夫申叔时,出使齐国还没有回来。那时齐惠公去世,世子无野即位,被称为顷公。齐国和楚国一直交好,所以庄王派申叔时前往齐国,表示吊唁旧君、祝贺新君的礼仪。这个使命在庄王攻打陈国之前就已经派出了。等到庄王回到楚国三天后,申叔才返回,复命后就退下了,并没有提到庆贺的事。庄王派内侍传话责备申叔时说:“夏征舒行为不法,弑杀自己的君主,我为了惩治他的罪行而处决了他,将他的领土并入了楚国,这是大义所在,天下都在称赞。诸侯县公都前来祝贺,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说一句话,是不是认为我攻打陈国的举动是错误的?”申叔时跟着使者请求拜见楚王,请求允许他当面陈述自己的观点。庄王答应了他。申叔时说:“大王听说过‘蹊田夺牛’的故事吗?”庄王回答说:“没有听说过。”申叔时说:“现在有一个人牵着牛从别人的田地里走过,踩坏了田里的庄稼,田主人生气地把牛夺走了。这个案件如果出现在大王面前,您会如何判决呢?”庄王回答说:“牵牛踩田,对田的伤害并不大。夺走牛就太过分了!如果我来判决这个案件,我会对牵牛的人稍微责备一下,然后让牛的主人把牛归还。您认为这样判决是否合适呢?”申叔时说:“大王您在处理案件上很明智,但为何对陈国的处理却不理智呢?征舒犯了罪,只是弑杀了君主,并没有毁灭整个国家;您惩治了他的罪行,已经足够了。而夺取他的国土,这不就和牵牛一样吗?这又有什么好祝贺的呢?”庄王听后顿足称赞道:“你说得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观点!”申叔时说:“大王既然认为我的话有道理,为什么不仿效牵牛事件的做法呢?”庄王立刻召唤陈国的大夫辕颇,问:“陈国国君在哪里?”辕颇回答说:“他此前前往晋国,现在不知道具体在哪里。”说完,他不禁流下了眼泪。庄王悲痛地说:“我应该重新封你为陈国的君主,你可以去迎回陈国的君主并让他继位。你们的国家世世代代应该效忠于楚国,不要追随南方或北方,不要辜负我的恩德。”庄王还召集了孔宁、仪行父,命令他们“回到陈国,协助陈君治理国家!”辕颇明明知道孔宁和仪行父这两个人是祸根,却不敢在楚王面前说明,只是含糊其词地和他们一起拜谢楚王后离开。他们刚要离开楚国边境,正好碰到陈国国君陈午从晋国回来,听说自己的国家已经被灭掉,也想去楚国见楚王。辕颇就把楚王的好意告诉了陈国国君陈午,君臣们都向楚王道贺。守卫陈国的公子婴齐已经接到楚王的命令,把陈国交还给他,于是把国土交给了陈国,自己回到楚国。这是楚庄王的第一件大好事。髯翁有一首诗说:“县陈谁料复封陈?跖舜还从一念新。南楚义声驰四海,须知贤主赖贤臣。”
孔宁回国后,不到一个月,就在白天看见夏征舒来索命,因此得了狂疾,自己跳进池塘里淹死了。他死后,仪行父梦见陈灵公、孔宁和夏征舒三人,来抓他到天帝那里对质,他在梦中吓得大惊失色,从此也突然得了重病去世了。这就是淫乱之人的报应啊!
公子婴齐回到楚国后,前来拜见庄王,仍然自称为陈国的公子婴齐。庄王说:“我已经将陈国恢复了,你应该寻求其他的回报。”婴齐于是请求申叔时和吕望的领地,庄王同意了他的请求。屈巫进谏说:“这是北方的赋税,是国家用来抵御晋国侵略的依赖,不能用来作为赏赐。”庄王于是打消了赏赐的念头。申叔时告老退位后,庄王封屈巫为申公,屈巫并没有拒绝。因此,公子婴齐和屈巫之间产生了矛盾。这一年是周定王十年,也是楚庄王在位的第十七年。
楚庄王因为陈国虽然已经归附楚国,但郑国仍然依附晋国,不肯臣服于楚国,于是和诸位大夫商议。令尹孙叔敖说:“我要去攻打郑国,晋国必定会来救援,这场战争非得有大军不可。”楚庄王说:“我的想法正如你所说。”于是调动了三军和两广的军队,浩浩荡荡地杀向荥阳,由连尹襄老担任前部。在出发前,勇将唐狡请求说:“郑国是个小国,不值得动用大军,我愿意亲自率领一百名部下先行一天,为三军开辟道路。”连尹襄老赞赏他的勇气,答应了他的请求。唐狡所到之处都勇敢战斗,遇到的敌人都败下阵来,军队行进迅速,没有留下任何阻碍。每天晚上都会清理掉营地,等待大军的到来。楚庄王率领各位将领直抵郑国郊区,没有遇到一个士兵的阻拦,也没有耽误一天的时间。楚庄王对他的神速行军感到惊讶,对连尹襄老说:“没想到您年纪这么大却依然如此勇猛,竟然能如此迅速地前进!”襄老回答说:“这不是我的功劳,而是我的副将唐狡勇敢战斗的结果。”楚庄王于是召唤唐狡,想要重重地奖赏他。唐狡回答说:“臣子已经接受了君王的许多恩赐,今天只是稍微报效一下,怎么敢再接受奖赏呢?”楚庄王惊讶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什么时候接受过我的恩赐?”唐狡回答说:“在绝缨会上,牵着美人衣袖的那个人就是我。承蒙大王您没有杀我,所以我才不顾性命地为您效劳。”楚庄王感叹地说:“唉!如果我当时明白真相并惩罚您,怎么能得到您这样的忠诚和效力呢?”于是命令军官记录唐狡的首功,等待平定郑国后,将重用他。唐狡对人说:“我曾对大王犯下死罪,大王却宽容地没有杀我,因此我才拼死报答。但现在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敢再以罪人的身份期待未来的奖赏。”当天晚上,唐狡悄悄离开,不知去向。楚庄王听说后,感叹地说:“真是一位忠诚的烈士啊!”
大军攻破郊关,直接抵达城下。楚庄王下令,四面包围城池,连续攻打了十七天,不分昼夜。郑襄公依赖晋国的救援,没有立即投降。楚军士兵死伤众多。城东北角崩塌了数十丈,楚军即将登城。楚庄王听到城内哭声震天,心中不忍,于是下令军队后退十里。公子婴齐上前说:“城池已经被攻陷,正好可以趁势进攻,为什么要撤退?”楚庄王回答:“郑国了解我国的威势,但不知道我国的德行。暂时撤退,以展示我国的德行。观察他们的态度,再决定是否继续进攻或撤退。”郑襄公听说楚军撤退了,怀疑是晋国派兵来救援了,于是驱使百姓修复城墙,男女老少都上城墙巡逻防守。楚庄王知道郑国并没有求和的意思,于是再次派兵包围郑国。郑国坚守了三个月,最终力量不支。楚国的将领乐伯带领士兵从皇门率先登城,打开了城门。庄王下令禁止抢劫掠夺,军队整齐严肃。他们行进到逵路时,郑襄公裸露着上身,牵着羊,出来迎接楚军,说:“我因为没有德行,不能侍奉大国,使您的陛下生气,让您的军队来到我国,我知道我有罪。我的生死,全凭您的决定。如果您能顾及我们先辈的友情,不立刻灭亡我国,让我国的宗庙祭祀得以延续,使我国能像附属国一样存在,那将是您的大恩大德!”公子婴齐进言说:“郑国已经衰弱到极点,如果宽恕他们,他们还会反叛,不如彻底消灭他们。”庄王说:“如果申公在世,他一定会因为蹊田夺牛事件而谴责我们的!”于是庄王下令军队后退三十里。郑襄公亲自来到楚军营地,向庄王道歉并请求结盟,并留下他的弟弟公子去疾作为人质。
庄王率军北上,驻扎在郔地。侦察兵报告:“晋国任命荀林父为大将,先縠为副将,出动战车六百辆,前来救援郑国,已经渡过黄河。”庄王询问众将:“晋军即将到来,我们是撤退呢?还是与他们交战?”令尹孙叔敖回答说:“郑国尚未被征服,与晋军交战是有利的;现在已经得到了郑国,又去与晋国结怨,有什么用呢?不如保全军队撤回,这样不会有任何损失。”宠臣伍参反驳说:“令尹的话不对。郑国认为我们的实力比不上晋国,所以才投靠晋国;如果晋军来了我们却躲避,那真的证明我们的实力不如晋国了。而且晋国知道郑国投靠了我们,必定会派兵威胁郑国。晋国是来救援郑国的,我们也去救援郑国,不是很好吗?”孙叔敖说:“去年我们攻打陈国,今年又攻打郑国,楚军已经很疲惫了。如果我们战斗失败了,即使吃你的肉,又怎能抵消罪过呢?”伍参回答道:“如果我们战斗胜利了,那么令尹就被认为是没有谋略的了;但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我的肉也只能被晋国人吃掉,怎么可能还能落到楚国人的嘴里呢?”庄王于是询问所有的将领,每人发一支笔,让他们在手掌上写下自己的意见,主张出战的就写“战”字,主张撤退的就写“退”字。所有的将领写完后,庄王让他们打开手掌让他检查。只有中军元帅虞邱和连尹襄老、副将蔡鸠居、彭名这四人,手掌中写的是“退”字,其他的公子婴齐、公子侧、公子谷臣、屈荡、潘党、乐伯、养由基、许伯、熊负羁、许偃等二十多个人,写的都是“战”字。庄王说:“虞邱这位老臣的意见与令尹相一致,主张撤退是对的。”于是下令南辕调转车头,明天在河边饮马然后返回。
伍参深夜来见庄王,问道:“陛下为什么畏惧晋国,却要放弃郑国来让给他们呢?”庄王回答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郑国。”伍参说:“楚军在郑城下驻扎了九十天,仅仅得到了郑国的投降。现在晋国来了而楚军撤退,让晋国通过救援郑国来建立功劳并接收郑国,从此以后楚国就再也没有郑国了,这不是放弃郑国是什么?”庄王说:“令尹认为和晋国作战未必能取得胜利,所以才撤退。”伍参说:“我已经仔细地分析过了。荀林父是新任的中军将领,他的威信还没有得到全体将士的认同。他的副手先縠,是先轸的孙子,先且居的儿子,他依赖家族的世代功勋,而且性格刚愎自用,不仁爱,不是会听从命令的将领。栾氏、赵氏这些人,都是世代名将,各自为政,号令不统一。晋军虽然人多,但打败他们很容易。而且大王作为一国之主,却要躲避晋国的臣子,这将会被天下人嘲笑,更何况我们还能保有郑国呢?”庄王吃惊地说:“我虽然不会领兵,但怎么可能屈服于晋国的臣子呢?我要与您共同作战!”当天晚上,庄王派人通知令尹孙叔敖,把战车统一改为面向北方,前进到管城,准备迎击晋军。不知道胜负会怎样,让我们等待下一部分的故事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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