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年的九月,楚国的共王审去世,他的儿子昭继位,即位后改名为康王。吴国的国王诸樊派遣大将公子党率领军队进攻楚国。楚国的将领养由基出击迎战,射杀了公子党,吴国的军队溃败而归。诸樊派遣使者向晋国求援,悼公召集各个诸侯在向城商讨应对之策。晋国的大夫羊舌肹进言道:“吴国攻打楚国,是因为楚国遭受丧事,但这样只会自取败亡,不值得我们去担忧。秦国和晋国是邻国,两国世代有婚姻联姻,现在秦国背叛我们,依附楚国救援郑国,并在栎地打败了我们的军队,这是我们应该首先报复的。如果攻打秦国有所建树,那么楚国的势力就会更加孤立。”悼公认为这个建议很对。晋国派遣荀偃率领三军,联合鲁国、宋国、齐国、卫国、郑国、曹国、莒国、邾国、滕国、薛国、杞国和小邾国的十二个国家的大臣一起进攻秦国。晋国的悼公留在国境之内等候消息。秦景公听说晋国的军队即将到来,就派人把毒药装在几个囊中,放在泾水上游。鲁国的大夫叔孙豹率领莒国的军队先行渡过河去,军士饮用了被毒药污染的水,导致许多人死亡。随后,其他军队也不愿渡河了。郑国的大夫公子蟜对卫国的大夫北宫括说:“我们已经跟从别人一起来了,敢观望不前进吗?”公子蟜率领郑国的军队渡过了泾水,北宫括紧随其后。于是,其他诸侯的军队也都前进了,并在棫林扎营。侦察兵报告说:“秦军离我们不远了。”荀偃下令给各军:“鸡叫的时候就驾车,看我的马头指向哪里,你们就往哪里走!”下军的元帅栾黡一直不服中行偃的领导,当听到荀偃的命令后,他很生气地说:“军队的事情应该要集众人之智谋。即使荀偃能够独断,也应该明确告诉我们前进或者后退,怎么能让我们只是盯着他的马头走呢?我也是下军的指挥官,我的马头要往东走。”于是他率领自己的部队东归。副将魏绛说:“我职责在于跟随指挥官,不敢等待中行偃的命令。”所以他也跟随栾黡一起行军。早些时候已经有人向中行偃报告了栾黡撤退的事情。中行偃说:“我的命令没有表达清楚,这是我的过错。既然我的命令没有被执行,那么我们怎么能期望能够获得胜利呢?”于是他命令各个诸侯国的军队都回到自己的国家,晋国的军队也撤退了。当时栾鍼担任下军戎右指挥官,独自不愿意回去,他对范匄之子范鞅说:“今天的战斗是为了报复秦国,如果我们没有获得胜利就回去了,那就更加可耻了。我和我的兄弟都在军中,怎么能够同时撤退呢?你能够和我一起去攻击秦国的军队吗?”范鞅说:“你把国家的耻辱看得很重,我当然会跟随你!”于是他们各自率领自己的部队冲入了秦国的军队。
话说秦景公率领大将嬴詹和公子无地,带着四百辆战车,离开棫林五十里后安营扎寨,正在派人去打探晋军的动静。突然,他们看到东边尘土飞扬,一队车马飞驰而来,秦景公赶紧让公子无地率领军队迎敌。栾鍼奋勇当先,范鞅协助他,一起杀死了十多个穿甲的将士。秦军被打得溃不成军,想要撤退,但看到后军没有跟进,就重新敲响战鼓,集合军队将他们包围。范鞅说:“秦国的军队太强大了,我们无法抵挡!”但是栾鍼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嬴詹的大军又到了,栾鍼再次手持武器杀了几个士兵,但身中七箭后力竭身亡。范鞅脱下盔甲,乘坐单车快速逃脱了。栾黡看到范鞅一个人回来,问道:“我的兄弟在哪里?”范鞅回答:“他已经死在秦国的军队中了!”栾鍼非常生气,拔出武器直接向范鞅攻击。范鞅不敢抵抗,跑进了中军。栾鍼紧随其后追赶,但范鞅避开了他的追击。栾鍼的父亲范匄走过来问:“你这个好女婿,为什么生气得这么厉害?”栾鍼的妻子栾祁是范匄的女儿,所以他称呼栾鍼为女婿。栾鍼情绪激动,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回答道:“你的儿子诱使我的兄弟一起去冲入秦国军队,我的兄弟战死在那里,而你的儿子却活着回来了,这就是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兄弟。如果你能够驱逐范鞅,我可以原谅你,否则我就要杀掉范鞅,以偿还我兄弟的命!”范匄说:“这件事情我不知道,现在我会把范鞅驱逐出去。”听到栾鍼的话,范鞅从帐篷后面走了出去,逃到了秦国。秦国的景公询问他的来意,范鞅讲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景公非常高兴,以客卿的礼遇待他。有一天,景公问范鞅:“晋国的君主是怎样的人?”范鞅回答道:“他是一位英明的君主,能够明辨是非,善于用人。”景公又问:“在晋国的大臣中,谁最为出色?”范鞅回答说:“赵武有德行和才能,魏绛勇敢而不失分寸,羊舌肹精通《春秋》经典,张老忠诚可靠,祁午在危机时表现得十分沉着,臣父匄善于识别大局,都是当时的精英。其他的公卿也都很熟悉令律,能够守住自己的职位,但我不敢轻易评论他们。”景公又问道:“那么,在晋国的大臣中,谁会先死去?”范鞅回答说:“栾氏将会最先死去。”景公问道:“这不是因为他的奢侈习惯吗?”范鞅回答说:“虽然栾黡有奢侈的习惯,但他还能够自我控制,而他的儿子栾盈则无法避免。”景公问:“为什么呢?”范鞅回答说:“栾武子关注百姓,热爱士兵,因此人民都支持他,即使他犯下弑君的罪行,国内也不会认为他是错的,因为人们看重他的德行。如今,想念召公的人,就连他的甘棠树也会爱上的,更何况是他的子孙呢?如果栾黡死去,那么栾盈还没有达到能够获得人民支持的水平,而栾武之德已经远去,所以恩怨的积累将会在这个时候爆发。”景公叹了口气说:“你可以说是了解存亡之道的人了!”因为范鞅的缘故,秦国和晋国重新修复了旧好,任命庶长武为使者前往晋国,以加强两国之间的关系,并请求恢复范鞅的官职。悼公同意了这个请求,并将范鞅和栾盈都任命为公族大夫,并告诫栾黡不要再继续怨恨。从此以后,秦国和晋国保持了和平,直到春秋时期结束,两国再也没有发生战争。有一首诗说:“西邻东道世婚姻,一旦寻仇斗日新。玉帛既通兵革偃,从来好事是和亲。是年栾黡卒,子栾盈代为下军副将。”
话分两头。现在说的是卫献公,他的名字叫衎,从周朝简王十年开始,代替他的父亲定公继位。由于他祭祀父母时不表现悲痛,他的继母定姜认为他不能胜任做君主的职责,多次规劝他,但献公没有听从她的建议。上位后,他日益放纵,亲近的人都是那些说谗言、阿谀奉承的人,他所喜欢的事情也只有打鼓、听乐、田猎之类的娱乐活动。定公在位期间,有一个同母弟弟叫公子黑肩,他得到了定公的宠爱,专权统治。黑肩的儿子公孙剽接替他成为大夫,并且颇有权势。上卿孙林父和亚卿宁殖看到献公无道,就与公孙剽结交。林父还秘密和晋国建立联系,将国内的贵重物品全部转移到他的家中,让他的妻子保管。献公怀疑他有叛变的意图,但因为他的行为没有明显的迹象,又害怕他的家族力量,所以一直忍耐着,没有采取行动。
有一天,献公邀请孙林父和宁殖两位卿大夫一起吃午饭。两位卿大夫都穿着朝服在门外等待命令,从早上等到中午,却没有见到使者来召集他们,宫中也没有人出来,两位卿大夫心里感到疑惑。等到太阳已经偏西,两位卿大夫已经饿得疲惫不堪,于是敲响了宫门请求拜见。守门的内侍回答说:“主公正在后圃射箭,两位大夫如果想要拜见,可以自己去。”孙林父和宁殖两位卿大夫心中非常生气,于是忍受着饥饿直接去了后圃。他们看到献公正戴着皮冠,和射师公孙丁在比赛射箭。献公看到孙、宁二人走近,没有脱下皮冠,而是把弓挂在手臂上迎接他们,问:“二位卿大夫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孙林父和宁殖齐声回答说:“我们受到主公的邀请一起吃午饭,我们从早上等到现在,肚子已经饿得难受了。我们害怕违背主公的命令,所以才来这里。”献公说:“我因为射箭入了迷,忘记了时间。二位卿大夫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约。”说完,正好有一只鸿雁飞过,献公对公孙丁说:“我们来比一比谁能射中这只鸿雁。”孙林父和宁殖两位卿大夫感到羞愧,然后离开了。林父说:“主公沉迷于游戏,亲近一群小人,完全没有尊重大臣的态度。我们以后肯定会遭受灾祸,怎么办?”宁殖说:“国君无道,只会自取灭亡,怎么能祸及他人?”林父说:“我想拥立公孙剽为国君,你觉得怎么样?”宁殖说:“这个主意很好,我们等待时机,一起行动吧。”说完,两人各自离开。
林父回到家中,吃完饭,连夜直奔戚邑,秘密召唤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人,整顿家兵,密谋背叛国家。他派自己的长子孙蒯去拜见卫献公,试探他的态度。孙蒯来到卫国,在内朝拜见卫献公,假称:“我的父亲林父,突然得了风疾,暂时在河上调养,希望主公宽恕。”卫献公笑着说:“你父亲的病,恐怕是因为饿得太厉害,我现在不敢再让你们饿着了。”卫献公让内侍拿去酒菜招待孙蒯,并叫来乐工唱歌助兴。太师问:“唱什么诗?”卫献公说:“《巧言》的最后一章,非常贴合当前的事情,为什么不唱呢?”太师回答说:“这首诗的语意不太好,恐怕不适合在宴会上唱。”师曹喝道:“主公要唱就唱,何必多说!”原来师曹很擅长弹琴,卫献公让他教自己的宠妾。宠妾不听话,师曹打了她十下。宠妾哭着向卫献公投诉,卫献公在宠妾面前,又打了师曹三百下。师曹心里怀恨在心,今天他明知道这首诗不合适,但故意想唱这首歌,以激怒孙蒯。然后他大声唱道:“彼何人斯,居河之糜?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献公的意图是,因为孙林父住在河上,有叛乱的迹象,所以借着唱歌来警告他。孙蒯听到这首歌后,坐立不安,很快就告辞离开了。献公说:“刚才师曹所唱的歌,你和你父亲说说。你父亲虽然住在河上,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他要好好保养身体,谨慎行事。”孙蒯磕头如捣蒜,连声说“不敢”,然后退了出去。回到戚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林父。林父说:“国君对我非常忌惮,我不能坐等被杀。卫国的大夫蘧伯玉是位贤人,如果他能与我共同做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于是他偷偷来到卫国,去见蘧瑗说:“国君暴虐无道,你应该知道。我担心国家会有灭亡的危险,你打算怎么办?”蘧瑗回答说:“作为臣子,如果国君有可以规劝的地方就规劝,如果规劝不了就离开,其他的事情就不是我了解的了。”林父觉得蘧瑗无法被说服,于是就离开了。蘧瑗当天就逃到了鲁国。
林父在丘宫聚集了一群人,准备攻击献公。献公害怕,就派使者去丘宫和林父和谈,但林父却杀了使者。献公又派人去查看宁殖的情况,结果那个人已经被林父收买,准备协助林父。献公于是又召见北宫括,但北宫括推说有病不出来。公孙丁说:“情况非常紧急了,快逃走,还有可能挽回。”献公于是集合了宫中的士兵,大约有两百多人,组成一支队伍,公孙丁带着弓箭跟着献公,他们从东门出发,打算逃往齐国。孙蒯和孙嘉这两兄弟带着军队在河泽追上了献公,进行了一场大屠杀,两百多名宫甲都被打败逃散了,只剩下十几个人。幸好公孙丁射箭技巧高超,箭无虚发,靠近的人立刻被射死,他保护着献公一边战斗一边撤退。孙蒯和孙嘉不敢追得太紧,就回来了。他们刚回到距离那里不到三里的地方,就看到庾公差和尹公佗两位将领带着军队来了,他们说:“我们是奉相国的命令,一定要把卫侯带回去。”孙蒯和孙嘉说:“有一位射箭很厉害的人跟着他,将军要小心啊!”庾公差问:“是不是我的老师公孙丁?”原来尹公佗是跟庾公差学射箭的,而庾公差又是跟公孙丁学的,他们三个是直接的师生关系,互相都知道对方的能力。尹公佗说:“卫侯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先去追他。”于是他们追了大约十五里,终于赶上了献公。因为车夫受伤了,公孙丁就站在车前拿着缰绳。他回头一看,远远地就认出了庾公差,就对献公说:“那个人是我的弟子,我的弟子不会伤害我的师父,主公不必担心。”于是他停下车等待庾公差的到来。庾公差一到,就对尹公佗说:“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师傅。”然后他下车拜见公孙丁,公孙丁也举起手回礼,然后示意他们离开。庾公差登上车说:“今天的事情,各自为主。如果我射,那就是背叛老师;如果不射,那就是背叛主公,我现在面临两个都要尽忠的境地。”于是他抽出箭敲打车轮,去掉箭头,大声喊道:“老师别害怕!”然后连续发射四箭,前箭射中车前的横木,后箭射中车后的横木,左右两箭射中车的两侧,仅仅让君臣两人安然无恙。这分明是展示他的技艺,卖弄他的人情。庾公差射完箭,喊着:“师傅保重!”然后命令回到车上。公孙丁也拿着缰绳走了。尹公佗先遇到了献公,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箭术,但因为庾公差是他的师兄,他不敢自作主张。回到中途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了,对庾公差说:“你和我有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所以你这么做,但我和公孙丁之间相距一层,所以我的师恩比主命更重要。如果我回去没有功劳,怎么去面对我的恩主呢?”庾公差说:“我的师傅的箭术非常高超,连养由基都无法抵挡,你不是他的对手,白白送命!”但尹公佗不相信庾公差的话,当即转身去追卫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样,让我们看下一回的内容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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