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已经下令让流民到尧山去安居乐业,这天晚上,他梦见一只白颈猛熊,胁下长着两只翅膀,从东南方向飞进殿阶,瞬间站在了他的身边,群臣都拜伏在地。突然之间,他惊醒了,才发现这是一场梦。第二天,西伯侯向大臣们讲述了他的梦境。散宜生说:“熊本是一种贵重的野兽,再加上它还有翅膀,显然是一只非常聪明的动物。在你的梦中,它站在你的身旁,所有的官员都跪拜在地,这说明它是你的左右手,是你身边的贤人。它从东南飞入殿阶,说明你应该在东南方寻找贤人。主公应该到那个方向去猎取,以寻求贤士。”西伯侯听后说:“好的。”于是,他按照散宜生的建议前往东南方寻找贤人。他进行了卜卦,结果卜得非龙、非豹、非熊、非虎,而是一位能够帮助他称霸天下的贤士。当他出猎时,意外捕获了这位贤士。西伯命令五百卫士驾驭九龙车,并偕同数名文武官员,于第二天早晨一起到东南方向去打猎。他们来到洛谷溪边,看见三五成群的渔民或在垂钓或在撒网,正在磻石上休息。他们敲击竹竿,击打石头,互相唱和。唱的歌词是:“忆昔成汤扫桀时,十一征兮自葛始。堂堂正大应天人,义旗一举民安止。今经六百有余年,祝网恩波将歇息。悬肉为林酒作池,鹿台积血高千尺。内荒于色外荒禽,嘈嘈四海沸呻吟。我曹本是沧浪客,洗耳不闻亡国音。日逐洪波歌浩浩,夜观星斗垂孤钓。孤钓不如天地宽,白头俯仰乾坤老。”
他们唱完歌,拍手大笑。这时,辛甲听到了他们的笑声,走出山谷询问他们的意思。渔民回答说:“我们只是一些在海滨垂钓的渔夫。”辛甲把渔民们带到西伯侯面前,西伯侯问道:“既然你们只是一些渔夫,为什么会唱这样的歌曲,很符合高雅之调呢?” 渔民回答说:“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能够唱出这样的曲调,我们曾经去过渭滨以西的地方,那里有一位白发钓翁,他的名字是磻溪,多年来一直教导着我们唱这首歌。”西伯侯转向他的将领们说:“贤者就在这里。”大臣们问:“主公怎么知道的?”西伯侯回答说:“古人说过,如果一个地方有了君子,那么这个地方的人民就会变得文化高雅。现在,渭水的渔民都展现出了高尚的气质,这必须是因为这里有贤者的存在。” 于是,车马继续向磻溪驶去。他们行了几里路,又碰到了一些正在耕作的牧民,他们手持锄头,横笛吹奏,互相唱歌,歌曲的内容是:“凤非乏兮麟非无,但嗟世治有隆污。龙兴云出虎生风,世人慢惜莱贤路。君不见兮莘野夫,心乐尧舜与犁锄。不遇成汤三使聘,竟抱经纶卧空谷。君不见兮傅岩子,萧萧蓑笠甘寒楚。当年不入高宗梦,霖雨终身藏版筑。古来贤达辱而荣,岂特吾人终水浒。且横牧笛歌清画,慢叱犁牛耜白云。王侯富贵斜晖下,仰天一笑皆春风。”
周西伯在车上听到他们的歌声,感慨万分,对随从说:“这些人中一定有贤能之士,我们应该赶快去拜访。”辛甲便将那群耕种和放牧的百姓叫到周西伯的车前,周西伯赶紧下车,说:“我希望能与贤明君子相见,只是我的俗眼不能深辨。”那些百姓惊恐地磕头说:“我们这些山野村夫,并不是什么贤明之士。”西伯侯问道:“那么这首歌曲是怎么唱出来的?为什么它这么动人心魄,充满着贤明的气息?” 耕牧之夫回答说:“这首歌曲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唱出来的,我们曾经到过渭水溪边,那里有一位渔夫,他教导我们唱这首歌曲。” 西伯侯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耕牧之夫回答说:“那位渔夫不用鱼饵,也不使用弯曲的钩子。他说他不会钓鱼和鳖,只会钓王侯。他整天垂钓于磻溪岸边。如果大王想要拜访高贤,只需一直向上游前进,就能找到他。”西伯侯上了马车,又行了几里路,离磻溪已经很近了,但是却没有看到那位渔夫。于是,他停下马车,在那里徘徊着,发出沉重的叹息。过了一会儿,碧岩背后走来一个樵夫,敲着斧子下山唱着:“春水悠悠春草奇,金鳌未遇隐磻溪。世人不识高贤志,看作溪边老钓矶。”
西伯看到这个樵夫,原来是他过去的逃犯武吉。他左右的随从将武吉带到西伯面前,西伯责备他说:“我以为你已经投河自尽了,你怎么敢欺骗我逃亡呢?”武吉连忙跪下说:“不是我敢欺骗您逃亡,而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善于推算阴阳、熟悉兵法的渔翁。我和他结为渔樵之交,他替我掩盖了灾星。所以才能活到今天,请求您赦免我的罪行。”西伯侯惊讶地问道:“那位渔夫现在在哪里?”樵夫回答说:“他现隐居在磻溪的石室,我曾经拜访过他,甚至在那里住宿了一夜。如果大王想见他,我可以引路。” 西伯侯内心充满了喜悦,于是他赦免了武吉的罪行,并让他引路直接到磻溪。
姜尚在三天前仰望天象,看到一股祥云逐渐靠近渭水西岸,就知道有位贤明的君主将要到来。他特意把钓竿放在垂杨岸边,然后隐居起来不再露面。等到武吉带着西伯来到这里,却看不到子牙,只得来到磻溪石室。见到这里林木苍翠,环境清幽雅致,泉水与石头相互交错,云雾和树木相互映照。不久,一位小童子出来迎接西伯侯和他的随从,带领他们一起走进后堂。 西伯侯问小童子:“主人现在在哪里?” 小童回答说:“今天有几个道友邀请他一起去山里采药,他们将在三天后才回来。”西伯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访问贤者却无缘相见,这是我的不幸。” 于是,他拿起笔和纸,在琴案上写下了二十八个字,写道:“宰割山河布远猷,大贤抱负可克谋。此来不见垂竿老,天下人愁几日休。”
西伯侯写完之后,散宜生说:“古时候,汤王曾经三次派人去莘野聘请伊尹,才最终得以成功。要想见到贤者,必须要有真诚的心意,才能有机会相遇。我们应该保持清净的心灵,守着戒律,再去拜访他。” 西伯侯说:“好的。”于是,他离开了草堂,上了车,返回了自己的领地。在绿杨树边,他看到了那个钓竿,但他仍徘徊不进去。他又让人拿了笔和纸,写下了一句话,让使者送到石室里,写道:“我远道而来,想找到贤者,在溪边等待,但却不见贤人只见到他的钓竿。一根青丝竹竿悬挂在绿柳树边,红日照耀着满江水,它像是在流淌着空虚。”
西伯侯驾车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然后对文武百官说:“我要进行清净的斋戒和沐浴,然后再去磻溪。” 辛甲进来说:“我们之中百姓的绝大多数,只有三分之二,现在只是想见到一个渔夫,他肯定会带领我们去拜访贤者,为什么要进行清净的斋戒和沐浴,对他要像是神明一样恭敬,像是母亲一样尊敬呢?” 西伯侯笑着说:“对于贤者,我们应该尽到敬礼的责任,怎么能够懈怠呢?”于是,辛甲默默地退了下去。
当时是商朝纣王十五年,是辛酉年,秋季的九月份,西伯侯再次前往磻溪寻找那位渔夫。他撤销了所有的战争器械,只带了文武百官,准备出发前往岐州。散宜生提议说:“宜封武吉为引领车驾的将军,以表彰他对于寻找贤者的热心追求。” 西伯侯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西伯侯封武吉为引领车驾的将军,让他负责保护车辆和随从人员,然后出发前往渭水。武吉接受了这个任命并表示感谢,然后大家慢慢地前进着。一开始,子牙怀疑西伯只是来打猎而已,并没有真心诚意地寻找贤者,所以他一直躲藏着不出来。但是当他看到西伯留下的帖子,知道他的心意真诚,决定再次前来,于是他又来到了磻溪垂钓。他端坐在那里,扶着渔竿一动不动。西伯侯驾车来到溪边,让武吉先去探查情况。武吉看到子牙独自在溪边钓鱼,回来告诉了西伯。西伯侯下车,和随从的群臣一起步行到了溪边,看到了一个貌似非常伟岸的年轻人,他的面容虽然已经很老,但仍然充满着生机。姜子牙垂着手中的钓竿,没有理会西伯等人的到来,反而敲击着石头唱起了歌:“西风起兮白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为。五凤鸣兮真主现,垂午钓兮知我稀。”
西伯恭敬地站在石头旁边,等待姜子牙唱完歌。然后他说:“我就是西方的侯伯姬昌。如今商朝王室失政,天下的百姓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我没有什么德行,但想要拯救百姓。无奈我智慧不足,仁德浅薄,不能满足百姓的期望。现在我听说先生的道德高尚、学识渊博,希望您能委屈自己,到我的朝廷中来辅佐我,帮助我弥补不足。这对天下的苍生来说,实在是一大幸事。”子牙回答道:“我只是一个海滨小民,没有什么深远的谋略。但是,既然侯伯问我,我就不敢不尽力提出自己的愚见。现在国内的土地被分成了三份,侯伯占据了其中的二份。那些给侯伯献策的人都建议说‘可以派东征的军队攻打商家,夺取天下。’但是,我认为商家不可攻,理由有二:商王失德,残害了彝伦之民,人民和神明都愤怒,这已经得到全国的共识。但是,侯伯的祖父们都曾经是商家的臣子,所以不能这样做,这是第一点。我曾经研究过天文,也观察过人事。商家的天命还没有改变,成汤的恩泽也没有消失。此外,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等人曾经一起辅佐商王,这也是不能攻打商家的第二个原因。侯伯应该修德政,关心百姓。如果商家的秽行不能自我改正,民众处境已经非常困难,天命还留给商家做什么呢?他们自毁而亡了。”
西伯说:“好的,我会认真听从您的教导。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子牙回答道:“我的祖先本来就在商都,姓姜名尚,字子牙,有个别号叫做飞熊。因为逃避商朝的混乱,我移居到了东海的海滨。后来听说侯伯善待贫老,我就又搬到这里来了。”
西伯侯大喜,对群臣说:“飞熊熊先生出现在我的梦中,这一定不是假的。我曾经听说,我的先祖太公曾经预言数十年后,会有一位圣人来到这里,来发扬我们国家的兴盛。这样看来,我的祖先太公已经期盼着这个圣人的到来很久了。”当时,西伯和子牙交谈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在了桑树的顶端,但是桑树的阴影还没有移动。西伯侯于是将姜尚尊为太公,让他坐在后车上一起回去。这时候,子牙已经八十二岁高龄了。后来,钟伯敬写了一首诗,内容是这样的:“岸草青青渭水流,子牙曾此独垂钓。当年未入飞熊梦,几向斜阳叹白头。后子牙果能成周。唐梁肃先生有诗云:一顾成周力有余,白云闲钓五溪鱼。中原莫道无麟凤,自是皇家结网疏。”世人传说姜子牙在磻溪边钓鱼,那里的石头上还留有他的脚印。宋代贤人东坡苏先生为这块石头题字,写道:“闻道磻溪石,犹存渭水兴。苍苍虽有迹,大钓本无钩。”
西伯侯带着子牙回到朝廷,封他为镇国大军师,负责国家内政大事。西伯侯问他:“请问治理国家的要领是什么?” 子牙回答说:“首先要尊敬天命,其次要爱护人民,再者要亲近贤才,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西伯侯问:“那么治理整个国家应该怎么做呢?” 子牙回答:“在君王管理的国家里,富裕的是百姓;在霸主管理的国家里,富裕的是士兵;在小国里,富裕的是大臣;在没有道德的国家里,富裕的是君主的仓库。这就是所谓的上溢而下漏。国家的大臣们一定要知道这一点。” 西伯侯说:“嗯,说得好。”子牙接着说:“长期积累的善行会带来不祥的影响,我们应该采取仁政措施。” 西伯侯当即动手发放国家的粮食储备,用以支援孤寡老人和失去亲人的孤儿。并且将大政治的决策都和子牙商量。两年间,西方国家大为安定和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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