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勾起了四娘的兴趣。
第二天,她便带着晴姑姑去了一趟。
魏晌的店是卖豆腐和豆皮,早餐还卖油条豆浆,不是复杂的生意,只是赚些辛苦钱。
只见敬哥儿早早也到了店里,帮忙着卖早点。
因为店面所处的位置不算好,所以生意一般,但是,他忙碌的小身影无处不在,卖豆浆,卖油条,算铜钱,手快,算得也快,基本是东西递过去,银钱便算了出来。
她见一个客人买了九条油条,三杯豆浆,七块豆腐,他和父母一同把东西装好,递给客人顺口便说了价钱,然后铜板到他手里,他数也没有数,便递给了父亲说了句,“对了的。”
魏晌数了一下,确实是对的,把铜板放在抽屉里,继续卖东西。
四娘眼底一亮。
这是最生意最好的料子啊,几十枚散的铜板到了他的双手,他甚至都不需要数就知道是对的。
这是多敏锐的生意触觉啊。
而且,他计算得快,手上动作也快,小小的身子占据了整个店面的主导,反而他的父母在一旁显得是给他打下手似的。
这份在生意场上的玲珑,昨日在侯府的时候是看不到的,因为命运的改变,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还是显得很忐忑。
品行端,心性好,好学,天资聪慧,善做生意,确实是他们夫妇想要的接班人。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七个兄姐过于自私。
四娘再叫晴姑姑到附近店面去打听一下他们家的事情,她先行回商号去。
晴姑姑打听了两天,便道:“街坊邻居对这孩子也是赞不绝口的,就是命苦,没银钱读书,请不起先生,无人举荐也不能去书院,再加上他大哥二哥成亲的时候,花了家里好多银钱,姐姐出嫁的时候也给了一笔嫁妆,总之,就算这对夫妻和敬哥儿拼了命地干,都养不起那七个人,莫说兄长成家之后还有孩儿,家里头肯定是紧着孙儿的。”
四娘听罢,觉得这孩子一辈子几乎都能望到头了。
负担太大,就算拼了所有的努力,也未必能一展拳脚,在生意场上有一番作为。
因为,他没办法储存本钱,基本是赚一笔,利润就给家里头了。
等他成亲生子,养育孩子妻儿,赡养父母,这些负担枷锁,都不可能让他施展自己的本事。
侯爷爱才,所以不顾他家累,也想过继到自己的身边好生培养。
四娘思前想后,觉得如果不接到侯府去,是真浪费了他的本事。
她决定,这孩子她要了。
四娘决定单独跟魏晌和李氏聊一下,派人把他们接到永平商号的二楼来。
案桌上放着一叠银票,还有两杯茶。
魏晌和李氏坐在四娘的对面,看着这一叠银票,吞了一口唾沫。
不是他们贪心,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我算了一下,你们的店面一个月大概盈利四两银子左右。”
魏晌和李氏张大嘴巴,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的?
“有盈利,但你们交不起店租,甚至不得不想要结业。”
“实在是……”魏晌双手在侧腿搓了一下,有些不安,“家里开销大。”
“没错,你家开销确实大,你们人口多,房子住不下,你长子和次子都在外头租房子,你们补贴着房租,养着他们的孩子,你还有三个儿子没成亲,还有一个女儿没出嫁,就算把你们的家底都掏空,也根本没办法帮他们把婚事都办完,至于敬哥儿,你们更加不可能顾得上。”
夫妇两人点头,一双长期劳作显得粗糙的手躲在案桌底下,不敢露出来。
“所以,就想着如果夫人能收下他做儿子,我们夫妇都是十分高兴的。”魏晌说。
“我很喜欢敬哥儿,侯爷也是,你们虽说是魏国公府的旁支,但确实也是当年老太爷衍下来的一脉,是正儿八经的魏家人,侯爷愿意扶持魏家一把,希望敬哥儿能为魏家的祖先争口气,就算不能再像当年那样显赫,至少也不至于沦落到连生计都成问题。”
夫妇两人连连点头,听得她喜欢,后面那些话他们也没怎么听进去。
什么显赫,什么家世,他们早就没想这个事情,自从魏晌祖父那一代开始,和国公府就疏远了。
所以,国公府的显赫和他们没有关系,魏族的兴衰,与他们更无关,他们生计都成问题。
四娘继续说:“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我不是要你们卖儿子,但是我不希望他被你们家继续拖累,他可以见你们,但我希望一年只见一次或者两次,至于他的兄长姐姐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去找他。”
“这一万两,你们夫妇两人回去怎么分都好,让他们自立门户,自己赚银子养家,分了之后,你们也不许他们登门要钱,你们夫妇两人守着豆腐店,日子也能过好,敬哥儿长大了,赚到了银子,他孝顺你们是应该的,但是,他不能被那些哥哥姐姐拖累。”
“以上,就是我和侯爷的要求,如果你们答应,这一万两拿回去,如果不答应,过继的事就此作罢。”
魏晌看着那叠银票,脑子里天人交战,他们让儿子过继到侯府,是想让儿子谋一份前程,不是想卖儿子的。
在考虑过继之初,他们没想过拿银子。
他们想过侯爷和夫人或许会给他们一点银子,所以当时夫妻商量的是不会拿这些银子。
但是,当一万两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是心动的。
一万两,可以让他们一家人过得很好,小店不用结业,老大和老二家里头的困境也能解决了,另外三个儿子要议亲,女儿要相看,相看之后婚事也要办了,这笔银子都能为他们解燃眉之急。
甚至,他们可以在偏僻一点的地方,买个房子,老大和老二也不用租房住。
多大的吸引啊。
如果一百两,他们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推了。
但是一万两,他们犹豫了很久。
可最终,魏晌摇摇头,“夫人,敬哥儿是个好孩子,聪慧又好学,他该有更好的前程,我们夫妇供不起他,连给他启蒙读书都做不到,所以这银票我们不能要,但是您提的要求,我们都答应,我们夫妇在生一日,都不会允许他们登门去找敬哥儿要银子。”
李氏哽咽地说道:“我们,其实是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他在侯府,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能发挥所长,以后当个有出息的人,而不是一辈子被困在那豆腐店里。”
他们这番话,让四娘对他们改观。
本以为他们把银子都花在其他孩子身上,唯独委屈了敬哥儿,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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