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司距离工部的大食堂位置有些远，林慧娘跟着林文仕到饭厅的时候，饭厅里已经快坐满了人。
工部上下的官吏数量一点也不少，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家工部多出来了一位女子同僚，只是一直没来当值，这会儿见同样是新上任的侍郎林大人身边，多出一个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但却有几分清丽的少女，再见到那少女身上穿着的六品官服，即便是还没见过林慧娘的，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慧娘身上。
哪怕是林慧娘向来对旁人的目光有些迟钝，眼下却也是感受到了——无他，这目光来自于许多人，注视感太过强烈。
成为了人群之中的焦点，林慧娘还有几分不自在，但随后，她便挺直了腰杆儿，听林文仕跟自己讲解：“你去拿碗筷，盛了饭菜后找个没坐人的桌子坐下便是。”
林慧娘连声应着点头，心里对着工部大食堂倒很有几分熟悉感。
因为她高中时学校的食堂也是这样的。食堂里有可以给学生放餐具的柜子，学生放学后，先去拿了自己的餐具，再去打饭。等吃罢饭，去外面的水龙头那里把碗筷洗干净了，再给放回柜子里去。
林慧娘左右看看，始终觉得这工部食堂和她高中时的学校食堂很像。只不过这里的餐具，是由食堂统一提供的，也不需要自己清洗。
林慧娘看了看，总觉得那随机分配的碗筷有些不卫生。
大家的身体都很健康倒还好，如果谁病了，再传染给被人怎么办？这里又不是有着各种疫苗、医疗用品的后世，一些急性的传染病，喝中药不一定能将人救回来。
但都已经到了饭厅，林慧娘再想去找干净的餐具，也没地方去找。
她正踌躇着，忽然听到了李海的声音：“大人！”
***
李海的这一声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实在是饭厅内的官吏太多了，而他们不论品阶高低，在自家下人面前，谁还不能应声大人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声“大人”不是在叫自己之后，李海已经走到了林慧娘身边，见着下人是林慧娘的，方才被吸引了的官吏们有些继续去吃自己的饭，有些比较八卦的，则继续扭着头看。
“大人，王爷给您送来了午饭。”李海说着，将自己提在手里的食盒举起给林慧娘看。
暗中偷窥的吃瓜官吏们：？？？王爷？
有些消息灵通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位林大人，据说还是未来的楚王妃来着？
***
林慧娘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吃午饭，云慕琤便让人给她送来了午饭，这午饭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啊！
林慧娘欢喜地接过来食盒，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来，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食盒。
食盒的面积不大，里面也没有放太多的菜色，只一荤一素两碟，但云慕琤知晓林慧娘的饭量，饭是用一只汤盅盛着的，只一看，便知道里面的饭不会少了。
林慧娘并不在意有多少道菜，她只在意饭够不够自己吃饱。见云慕琤准备得很合她的心意，她眉开眼笑地将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
林文仕这时也打了饭回来，见桌子上多出来的食盒，他问道：“哪来的？”
林慧娘喜滋滋地回道：“是子琮命人给我送来的。我正愁怎么吃饭呢。”
林文仕：“……”
林文仕恨恨地磨了磨牙。
林慧娘已经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她“嗯嗯”两声，等咽下去，才道：“哥，你也吃，味道可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王府的厨子做的。”
林文仕哼了一声，手上却丝毫不客气。
***
兄妹二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
“对了哥，这食堂的餐具可能不太干净，以后咱们还是从家带碗筷吧。也就是自己刷一刷，也不费多大功夫。”
“怎么不干净了？”林文仕对林慧娘的话很是不解。他看了看白瓷的碗碟，心想这不干净着呢。
林慧娘想了想，跟他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儿。这些餐具不是吃完了就再有厨房的下人收起来洗刷吗？世人看着干净了，但谁知道是不是有看不见的东西呢？哥，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都健康得跟牛犊似的。万一有人有病，还是能染给别人的那种，那咱们再用了他用过的餐具，这不就染上他的病了？”
林文仕：“……”
他想说这是无稽之词，但一想林慧娘的异常，便也点头同意了，“那明日咱们便自己拿碗筷来。”
林慧娘这才笑了。
她又吃了几口饭，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儿要问林文仕，便连忙问了起来。
“哥，我上午不是在想我能做些什么嘛，然后我就想到了加工一些果子豆子。百姓把家里多余吃不完的果子豆子加工一下拿出去卖，不说能赚多少钱，但好在坏不那么多不是？可是我又不确定，这是屯田司的事儿，还是户部应该管的，就想着拿来问问你。哥，这归谁管啊？”
林文仕：“……”
他无语地看着林慧娘。
他虽然也是初上任，但好在也在工部当值了一个月的时间了，了解的情况比林慧娘多太多了。但像林慧娘说的这种，还没有前例。
主要是以前各部分工明确，而这些教百姓加工吃不完的果子、豆子的事儿，也没有人像林慧娘这般，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因而，林慧娘拿这事儿来请教林文仕，殊不知，林文仕也没有答案。
林文仕吃完最后一口饭，又端起汤碗将最后的汤喝完，这才说道：“史无前例，这事儿我得去请示秦大人的意见。”
其实林文仕觉得，他即便是去问了秦尚书，秦尚书也不一定能给出来答案。左不得得去问景和帝。
毕竟这六部，都是归景和帝管的。
林慧娘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感到太意外。她应了一声，继续去吃自己还没吃完的饭。
***
饭厅人虽然多，但官吏们大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倒很是安静，而林慧娘同林文仕的话，自然不可避免地被离得近的给听了去。
在一开始听林慧娘说饭厅的碗筷不干净时，有的对这话嗤之以鼻，有胆小惜命的，自然觉得林慧娘赶这么说出来，便是有把握的，因此心里便也暗暗地下了决定，自个儿回了家，也要让妻子准备干净的碗筷，明日来衙门时好带上。
事关自己的身体生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即便是用自带的碗筷麻烦了些，但清洗碗筷还有下人呢，也用不着主子动手。
只是在听到林慧娘后面问林文仕的话时，所有人便都觉得很是可笑。
还教百姓加工果子豆子是属于屯田司的职责，还是属于户部的？
真是可笑。
她以为果子豆子是那么好加工的？豆子还好说，只要晒干了，不受潮能放上很长时间，但果子却不一样了。每年都有许多百姓，收下来的果子许多因为吃不完、也卖不出去，而坏了一大堆的，她竟然这么轻易便说出来了？不是说，林侍郎家里也是农户出身么，怎么这位林员外郎却不知道果子不好处理的这个道理？
也有的人觉得，林慧娘既然敢说，那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的，她既然有把握能成，那对于百姓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她同林侍郎所说的那番话一般，也不求百姓能因为此赚上多少的银钱，只要不让他们辛苦得来的果子坏掉太多，想来百姓们便也觉得很是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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